越来越脏的水：印度干旱背后的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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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已经开始降临在印度中部纳尔贡达地区的小村庄Saibandathanda，但它并没有影响到苏瓦纳·拉玛沃斯。她没有被渐暗的光线吓住，而是在一张饰有复杂的孔雀羽毛草图的纸上灵巧地画了几笔。墙上的照片里，穿着华丽的粉红色纱丽的女人在跳舞。

但这个场景与她日常生活的现实相去甚远。苏瓦纳因为氟中毒，患有使人衰弱的骨病，她已经7年没有离开过她现在坐着的床了。她表示画画是她的解脱：“我可以尽情运用我的想象力，画任何我喜欢的东西。”

在印度农村地区，氟中毒在人群中普遍存在，这是由于人们过量摄入氟化物而引起的，通常是因为饮用受污染的地下水。当氟化物在体内积聚时，会导致骨骼畸形。拉贾·雷迪医生是一位神经科医生，曾为该地区数百名氟中毒患者做过手术，“骨骼变厚，韧带钙化，压迫脊髓，使病人瘫痪，这是氟中毒带来的普遍后果。”他补充道。

这是干旱易发地区纳尔贡达许多居民都非常熟悉的问题，据估计，此处多达69%的居民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影响。岩石中含有高浓度的氟化物，加上干旱情况严重，人们只能往土地深处掘水喝，而这样的水更容易被氟化物污染，导致一些村庄的饮用水的氟含量超过10ppm，超出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最高水平约七倍。

尽管人们早就知道地下水和氟中毒之间的联系，但由于没有其他水源，像Saibandathanda这样的偏远村庄的许多居民根本别无选择，只能依靠被污染的水源生存。“我们知道井里的水有点危险，但每个人都喝了，所以我们也喝了。”苏瓦纳说。

32岁的池纳塞杜路·阿普拉（Chinnasaidulu Arpula）在20岁出头的时候因为氟中毒彻底瘫痪了，因为骨骼骨化是不可逆的，其影响是毁灭性的，晚期氟中毒会限制患者的运动、消化甚至呼吸。“当我15岁的时候，我可以拄着拐杖走路……我还能自己使用洗手间，”去年才停止饮用被污染的井水的苏瓦纳说，“但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自己都吃不了饭。”

随着气候变化加剧，印度本已广泛存在的水危机更加严重了，越来越多的人口将被迫依赖地下水作为他们的主要或唯一的饮用水和作物灌溉用水来源，这使得他们面临摄入过量氟化物的风险。“人们需要水，”雷迪博士说，“但农村用水计划都是基于地下水，所以氟中毒肯定会变得更严重。”

在苏瓦纳家旁边的村子里，37岁的安帅雅·亚德艾斯（Anthaiah Yadhasi）也患有这种致命的疾病，他在18岁时被确诊，他认为自己的病情与该地区的缺水直接相关。“没有降雨，致使地下水位下降，我们不得不一直往地下挖得更深。”在氟中毒带来的痛苦中，他只能依靠拐杖行走，因为他没法工作，不得不依靠妻子为家里的两个孩子提供经济支持。

尽管困难重重，安帅雅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最近开始参加该国第一个氟中毒康复中心(FRC)的理疗课程，该中心于今年2月开业，由该地区的高级官员Gaurav Uppal博士监督，并由研究机构Inrem基金会实施。对于安帅雅来说，每周三次的物理治疗和FRC的营养补充增强了他的活动能力，并显著减轻了他的疼痛。Inrem的地区协调人苏尼塔·萨普特说：“如果病人能多动一点——如果他们甚至能自己吃东西，那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营养学家，萨普特女士也强调了饮食对减轻氟中毒的重要性。钙可以阻止骨骼吸收氟化物，而镁和维生素C可以帮助将氟化物排出体外。在萨普特女士的鼓动下，Inrem在全区的学校、儿童保育中心和产妇保健中心开展营养教育和宣传活动。

一款以卡片为基础的游戏尤其受到学生的欢迎。在这款游戏中，玩家必须选择自己本周所吃食物类型的卡片。年长的居民也把营养训练牢记于心，他们种植了许多像番荔枝这样富含维生素C和镁元素的植物。Inrem基金会希望通过在该地区的每个村庄种植营养丰富的农作物来进一步改善情况。

对于晚期氟骨症患者，像雷迪医生这样的人也成功地通过手术替病人们减轻了症状，去除骨化的骨头以减轻脊髓和内脏器官的压力。阿普拉在20岁出头因氟中毒致残后，于2015年接受了手术。他说：“在手术之前，我不能走路，我非常痛苦，对出生在纳尔贡达地区感到非常不幸，但现在我至少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出去走走了。”

雷迪医生警告说，在与氟中毒的斗争中，手术只能到此为止。他说：“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以通过手术去改善他们的健康状况，但最终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手术，我想，为什么我们不能预防这种疾病，如果它仅仅是由水中过量的氟化物引起的？”

尽管装有来自克里希纳河的清洁水的水罐可以被送到受灾的村庄，但Inrem基金会很难说服当地居民饮用这些水，因为这些水在水罐里待的时间太长，往往会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如果人们不清理水箱，水就会变浑浊，然后他们又会转向含氟水。”萨普特女士解释说。自2016年以来，政府承诺建设管道，从干净的河流引出水流，最终会为超过2000万居民提供新鲜自来水，该项目应在未来几个月内完成。

印度干旱催生的“水妻”正在打水

然而，对一些人来说，这些措施来得太晚了。苏瓦纳的哥哥也是个氟中毒患者，是他教她画画的。“他过去常常在无聊的时候画画，”苏瓦纳说，“当我现在画画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哥哥。”八年前，当苏瓦纳15岁时，他死于与氟中毒相关的并发症，而那时哥哥只有16岁。

尽管到目前为止在纳尔贡达取得了成功，但随着全国范围内的水危机愈演愈烈，萨普特女士也意识到在团队前面还有一场艰苦的斗争：“我们已经意识到，打井并不是解决办法……我只是希望现在还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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