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年胶济线到津浦线，看中西合璧建筑的产生与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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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德租时期，由于德国文化的强势楔入，与中国本土少了些许融合的味道，因此反应在建筑上，能够体现中西合璧风格的建筑非常稀少！但在中国近代的铁路线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车站建筑风格迥异、形式多样，其中有纯西式的，也有中式的，当然更多则是“中西合璧”的，每一座火车站仿佛是一座窗口，在这里让我们看到中西方文化的强力交织，同样还有我们归去来兮后那无数关于故乡的记忆。今天，就让我们坐上百年前的列车，听着悠长汽笛的喘息，从青岛出发沿胶济线、津浦线一路前行，去探寻在文化牵引下建筑形态的演变。

中西合璧成就胶济线车站建筑的最大看点

当代表西方工业革命的火车走进古老神秘的东方时，碰撞的火花是可想而知的。如何避免与中国人激化矛盾、减少他们对这种新交通工具的不信任感，是外国铁路工程师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不仅在建设铁路设施时要考虑中国文化，而且在特定区域内的车站也要考虑特定的造型，这一点在胶济铁路上体现的尤其明显。

▲德国人绘制的胶济铁路图

在胶济铁路所有的63个车站中，除了青岛火车站按照德式建筑风格建造（济南胶济铁路于1914-1915年建成一座西方样式的车站，是在胶济铁路开通10年之后的事了），其他几乎所有的农村车站均以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建造，在这些建筑中，既能看到欧风的踪迹，又能明显感觉对中式的迎合，中国风主要被体现在屋顶结构和造型样式，就地取材的顶瓦、中式造型的檐瓦和装有中国瑞兽的脊瓦等。

▲日本人的胶济铁路图

在正式介绍车站建筑之前，笔者还要隆重介绍一个人，此人对中国近代铁路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对混合风格建筑也有着深入研究，他就是胶济铁路的建造负责人锡乐巴。锡乐巴与中国渊源甚深，可以说也是一位中国通。

他既是一位铁路工程师，也是一位资深的建筑师，青岛火车站、青岛德华银行均是其建筑作品。同时锡乐巴对中国建筑亦深有研究，有关北京郊区大觉寺的研究成果，就是锡乐巴研究中国建筑艺术的著作，有理由相信，在胶济铁路“中西混合风”的建筑设计上，锡乐巴这位中国通想必也贡献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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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站：纯正德式建筑的移植

虽然说了很多次，但还是不得不说的青岛站，因为这里是胶济铁路的始发站也是尽头站。胶济线的故事还要从头讲起。

鉴于青岛在德国远东战略的特殊地位，同时火车站又是一座城市的门户和标志，因此青岛站被设计为典型的德式建筑亦不足为奇。因受不同财团的委托，锡乐巴和盖德兹均对铁路和车站做了设计，最后显然银行财团占了上风，其支持的锡乐巴也成为了最终赢家，并成为胶济铁路建造和运行的实际管理者，直到1909年锡乐巴离开青岛。

青岛站的建筑风格我们在前文中曾经多次分享，这里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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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港火车站：德租后期建筑风格的展现

要感谢青岛文史学者们的辛勤考证，关于大港火车站的建造时间，相当多的媒体、资料称其建于1899年，并冠以“青岛最早火车站”的名号，实属谬传！青岛大港周边的第一个铁路车站建筑是一座建于1904年的临时站房，它仅仅是一栋规模极小的平房，这座站房，德租时期的资料一般称之为“港口火车站”或“铁路停靠站”。

现存的大港火车站真正的建造时间为1910-1911年，于20世纪末停用。大港火车站很好的体现了青岛德租后期建筑的风格形态，整体仍以德式元素贯穿，屋顶、山墙、竖向小窗、花岗岩券式门洞、石材在立面细节的点缀，集中体现了这一时期青岛德式建筑偏重实用主义的特色。

而更为宝贵的是，自女姑口火车站于2010年拆除后，大港火车站成为青岛市内现存最早的铁路车站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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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州、高密、潍县等：较高级别中西混合风建筑的实践

胶州站原名胶县站，老站建于1901年，胶州至青岛线是胶济线上最早通车的线路。站房规格按照德国车站等级设计，建筑特别采用了中西合璧式的风格，正中屋顶外露半木构体现了德式建筑的特点。

▲胶州站最早期的图片，德式和中式的结合样式，此前估计并不多见

▲在日占时期的照片可以发现，后期的屋瓦进行过改造更换

高密站建于1901年，站房规格高于胶州车站。二层砖木结构，整个二层外墙被外露的木架结构装饰，呈现出漂亮的几何造型，顶部设有阁楼，屋顶随建筑的高低不同起伏不平。划分一二层间的腰线十分明显。底层入口处还装有一口钟表。

▲德租时期照片，中式的屋顶脊瓦清晰可见，但这种结合还是很生硬的

▲外露半木构的德式元素和中式的屋顶，见证了那个时代的融合演变

潍县站是今潍坊东站的前身，建成于1902年。潍县与周村、济南同时开埠通商，后成为鲁中地区最大的商贸城市。火车站内大都是砖瓦平房，主站房运转室是一栋二层砖木结构楼房，拱形门窗，楼顶设阁楼，尖屋顶外侧有铁质装饰，屋顶上立有高大的烟囱。室内有旋转楼梯。一楼墙外镶有三角形的立体壁钟，两面朝外，供站台上的旅客观看时间，一面朝里，供运转室内部观看。与高密站的钟表相似。

▲德租时期的照片，潍县与高密、胶州不同，德式元素被刻意减弱，中式的构成占到主体

▲日占时期的照片，屋顶经过整修，中式的元素屋顶瓦和脊瓦被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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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周村、黄台等：二层车站建筑的简洁风

青州、周村、黄台的站点建筑规格趋同，二层的砖瓦机构的主站房加上一层的配套站房应该是这一级别车站的标准设计。与青岛周边县市不同的是，半木构桁架、负责的屋顶变化等德式元素已被大大的削弱掉，只剩下拱券窗型、隅石护角、花岗岩勒脚等元素仍能看出德式的影子。

▲周村火车站

▲青州火车站

▲黄台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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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川、张店、郭店等：单层中西合璧建筑的中式表情

张店站是今淄博站的前身，建于1903年。早期胶济唯一的一条支线就是从张店通往博山，因此张店又是胶济线上第一个铁路枢纽。

下文中我们提到的张店、淄川以及更小的郭庄，全部采用单层砖石结构，建筑样式为更偏中式的中西混合风格建筑，离着青岛越来越远，对中式的体现也越来越强。

▲张店火车站

▲淄川火车站

▲郭店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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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子：产业小镇的中国印迹

坊子的命运是和胶济铁路紧紧相连的，它因胶济铁路而荣，也是因胶济铁路而衰。1898年4月，德国地质工程师在坊子地区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煤炭资源。煤炭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为此，胶济铁路在这里特意向南拐了一个弯，由此奠定了坊子的近代工业格局，一座原汁原味的德国工业小镇在鲁中大地上诞生。

以矿业为核心，坊子的产业迅速多元化，小镇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以铁路车站为中心分成了住宅区、商业区、工业区，坊子的城镇规划堪为中国近代工业城镇布局的典范。

▲坊子站主站房

坊子火车站建于1902年。胶济铁路全线共设五处机车房，配置手摇转盘及煤台等，这其中就有坊子（其余为青岛、高密、张店、济南），足见坊子站在胶济线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坊子站的建筑多为德式风格的工业建筑，主站房为单层建筑，黄色拉毛墙面，正中立有两座高大的山墙。

▲坊子火车站

▲坊子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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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济线济南火车站： 既非终点也非起点，或许刚刚好

历史是如此的眷顾济南，给了这座古城两座精美的火车站，胶济铁路济南站始建于1904年，早期的站房为单层，砖木结构，设计比较简单。当远东第一火车站津浦铁路济南站竣工后，胶济线车站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山东铁道公司并不甘示弱，他们决心修建一座新站，与津浦路车站相媲美。于是有了下图的济南站。

新胶济线济南车站1914年破土动工，1915年正式竣工。车站是一座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立面处理比较灵活，东西两侧并未完全追求对称。底层为花岗石基座，连续开三个半圆拱门，拱门间饰以粗大的石块。由拱门进入是候车大厅。二层为高大的柱廊，六根爱奥尼克石柱挺拔有力，涡卷状的柱头承托起上部厚重的檐口。

檐部中间弯成圆形，内嵌钟表，雍容华贵。阳台内分列着一个拱门和两扇平窗，彩色玻璃都是从德国进口的洋货。孟莎式大屋顶上开有曲线形的老虎窗。建筑既有古典主义的严谨和风雅，变幻的大屋顶，非对称的布局和细部的装饰又增添了建筑的灵动性。

津浦线车站建筑的丰富性集中体现在德国

▲津浦线和胶济线在济南汇聚，形成了济南一城双站的历史风貌

由于委托建造设计方的不同，在车站造型上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这种情形在1908-1912年建成的津浦铁路中非常明显。

当时中国铁路当局委托英国工程师建造山东省外375公里长的南段，625公里长的北段则由德国工程师组织建造。

两个不同的团队在车站的设计理念迥然不同，英国工程师将车站统一分为三种不同类型，其大小取决于相邻村镇的人数和所在地区的重要性。总体造型非常简单朴实，以单层至三层砖瓦结构，配合瓦楞板屋顶。

▲津浦线的终点浦口站，英国设计师设计，三类站台中的最高级别，造型平实。

德国工程师的设计则完全相反，所有小的乡村车站均不同程度的采用了中西合璧风格（天津、济南等重点城市火车站造型仍为西方风格），建筑较胶济铁路体量增大。中国元素的使用不再是直接采纳传统元素，而是有意识的加以诠释。这一点可以从建筑正立面清晰看出，但也没有统一的保准，而是每个车站都不相同。屋顶则统一使用红瓦，与周边的中国房屋及其灰瓦形成强烈的对比。中国和西方建筑风格的这种结合是成功的，1913年1月的《远东评论》写道：“……建筑形式以中国风格为主，同事采用欧洲建筑的处理手法，令人赏心悦目。较大的火车站多使用中国式曲线优美的山墙形式，屋顶处理的极富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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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浦线济南站：远东第一站的历史悲泣

它曾经是济南这座历史名城的标志，它曾经是中国最美丽的一座火车站，它是战后联邦德国出版的《远东旅行》上的远东第一站……它就是津浦铁路济南火车站。直到今天人们依然在怀念它，依然在为它的拆除而愤愤不平，因为这座建筑实在是太美了！

津浦铁路济南站始建于1908年，1912年投入使用。由德国著名设计师赫尔曼·菲舍尔设计建造，是一座典型的德式风格的车站。主站房由巨大的候车厅、售票厅、办公用房、钟楼组成。建筑为三层砖木结构，建筑面积近1600平方米。入口处设有宽大的石台阶，门口设有柱廊。候车大厅顶部为巨大的双面陡坡屋顶，尖角处开有小窗，南北两面开有高大的拱窗，镶嵌绿色的玻璃，起着为候车厅采光的作用。大厅为方形，上面是方格井式天花板。候车厅东侧的半圆形穹顶为售票厅，穹顶上方有一座云朵状曲线形山墙。西部是一排三层的辅助用房，阁楼山墙舒缓的曲形线条连绵起伏，与候车大厅的穹顶和拱窗相呼应。在候车厅与辅助用房中间是高32米的钟楼，共七层，内有盘旋式扶梯。

建筑的基座、转角、墙裙处还用粗大的石块装饰，显示了一种粗犷的美感。整个建筑富于变化，细节的处理十分精细，使建筑庞大但不失精美。这座建筑一竣工就引起了世人的关注，成为远东地区著名的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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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站：故乡的小站原来如此美丽

从胶济线扯到津浦线主要是因为它，我的故乡沧州。无意中发现了这座建筑的照片，不由得引思绪感慨万千。想想百年前，故乡还有如此美丽的车站建筑，真是感慨曾经的美好今人未有珍惜，从我记事起就从没见过这座建筑。

但从建筑本身而言，我感觉这是一座相当漂亮的中西合璧风格建筑，与胶济线上高密、胶州站的中西风有很大不同，这座建筑中少了生硬、拼凑的感觉，多了理解与融合的味道。对称式的设计，高大的山墙锁定了建筑的主题，平缓舒展的屋顶带来了优雅的中国风，少了瑞兽的脊瓦，多了牛眼阁楼，多么舒服，多么亲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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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海站：中西混合风建筑的新变化

入围天津市“十佳不可移动文物”的还有一座老火车站，那就是静海火车站。静海站由于一直使用的缘故，现状保存完好。

静海站始建于1908年，建筑面积655平方米。为德式风格建筑，德式马尾柁架结构。在细部的装饰上还带有中国传统民居的特色。站房中部高二层，两侧单层，屋顶因建筑的高低分出两个层次，两旁屋顶的外侧开弧形老虎窗。建筑主体为灰色和浅赭石色，室外门窗均为绿色，色彩的搭配也由中国风的元素，稳重、不张扬、落落大方。

在静海站的建筑中，我似乎看到了现实版的沧州站，整体建筑的结构基本相同，两侧配房的屋顶和老虎窗几乎一模一样，区别主要体现在中部主楼的立面上。

建筑四面开有门窗，门楣和窗棂的两侧都有砖砌的方柱装饰，房檐下内外均有砖砌菱形图案，犹如中国传统民居，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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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西站：我最熟悉的小洋楼

坐车火车去天津，曾是我儿时最开心的事儿！这座车站我也在熟悉不过，天津西站。只不过之前，我只晓得这栋小楼欧式透着洋气，却说不出更多的所以然。

曾经赵家场车站成为了津浦铁路最初的起点站。1910年，车站正式竣工。车站站房是一座充满了德式风格的小楼，建成后，迅速成为津浦铁路的一座地标性建筑。建筑座北朝南，砖木结构，折衷主义风格，对称布局。小楼坐落在近两米高的基座上，基座用粗糙的石块砌筑，地下室就设在里面。经两侧弧形踏步楼梯就来到了主入口。主入口两侧由列柱支撑，上方设有内嵌的三角形山墙，顶部还有一座精致的弧形山墙。中部外凸，两侧排列拱窗，窗套的装饰十分精致。建筑顶部罩红瓦屋顶，屋顶上开有半圆形老虎窗，正中还高耸一座塔楼。

2009年5月3日23时44分，西站送走最后一班列车后正式关闭。这座备受瞩目的德式老站房将整体平移，作为铁路博物馆永久保护，现在我每次去天津西站都是见到这座建筑，只是少了曾经喧嚣的陪伴，她显得寂寞了许多！

从胶济线到津浦线，从青岛到天津，沿着百年前同是德人修筑的铁路，我们巡礼了沿线诸多的车站建筑。我们也惊喜的发现德人对中国文化从生搬硬套到驾轻就熟的建筑演变，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西合璧风格建筑的一个小缩影。我在此番旅途中，收益很大，希望读者亦有收获，至少是我们对儿时故乡的记忆吧！

因笔者专业知识有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专业人士批评指正。如果您知道更多老车站建筑的故事或照片，烦请留言，我将丰富对该内容的认知。

文中部分图片为作者自拍，老照片及部分彩色图片来自网络。

原创： 谷子 来源：青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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