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道滕州人的煎饼情结——漫话煎饼

这才早上5点，老婆已下楼到后院准备烙煎饼的材料去了。

煎饼是我家餐桌上必备之物，主要功能是给馒头烧饼补空。吃不了能长时间存放是优势，更重要的是一种难舍的饮食情结。

山东人并不是都爱煎饼，范围只是山东中部南部和西部，青岛烟台德州等地，对煎饼并没有多少情感。到是江苏北部的百姓，爱吃煎饼比山东人不差劲。

老婆在娘家排行老大，十一岁学会了滚煎饼，滚的又快又薄。感情丰沛，现在三天不吃，就会念叨。

为什么说滚煎饼？原来是滕州煎饼的传统手法，粗粮面挠拌好的糊子，用手捧出一块面团，放到柴火烧的刚刚好的鏊子上，用手沿边滚动，中间收尾，把剩下的放回糊子盆中，再用竹麓子碾压擀平，拧平。所以滕州人又把煎饼叫"碾拧"。

现在都改吃细粮面了，用勺子挖上糊子放鏊子上面，用竹片作的扒子直接刮平即可了。

刚作好的煎饼，糊子里面再加添上豆子花生，满满粮食香味，开胃勾魂，百吃不厌。

煎饼并非卷大葱是标配，卷辣椒炒干巴鱼才够味，凉好茶水，待吃的鼻尖出汗，嘴稍干燥时，喝上两口，那叫一个"爽”！若用两个字，那叫“解馋”！！

前段时间三秋收种，没闲空，买的机器煎饼，我也爱吃，人上了岁数，牙口咬嚼力渐退，人工刚烙的好吃，过几天就韧性十足，累的下巴关节疼，可是几天不吃，又想的慌了。

昨晚吃饭，老婆又开始发脾气，好象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烦躁，唠叨个个到家光吃不干，鞋子衣服乱扔，前院后院没人打扫，花草旱死都没人去问，反正一切都不顺心，儿子赌气放下饭碗上楼了。

我不能离开，离开她更生气，总要有人听着才好。我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老婆，我这两天就想吃你烙的煎饼了，现在地里忙完了，要不明天咱烙点？”

"不烙！个个光知道吃，没个想着烧鏊子。那不是有你买的机器煎饼吗？”

"不如你烙的好吃，明天别忘了，辣椒炒干巴鱼！糊子多加点豆子和花生！

"不烙，个个光吃不干！鳌子四周锅灶露烟了，也不想着和点泥补补！光吃不干，，，

话虽这么说，可精气神上来了，我知道，一提烙煎饼，各种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

这不，大清早就忙开了，淘麦，淘豆子花生，准备柴火，赶早去打糊子，还左邻右舍打招呼，看谁有闲空，一块烙煎饼，笑语声声.....

.二

我经常望着动作麻利，最喜欢烙煎饼吃的老婆，想起十七岁那年，在枣庄齐村粮所的一段关于煎饼的往事。

那年秋天跟亲戚去的，在粮所里面作食品加工，里面糖果面包作坊，馓子油条作坊，素菜丸子作坊都是滕县人，只有煎饼作坊，是枣庄东边山区的八个大姑娘

三大间相通的瓦房，八盘鏊子分成两排，一盘电动磨上有个中年妇女操作，八个姑娘分两班，每班4人，每人操作两盘鏊子。六小时一换，昼夜不停，灶底火是炭泥，两三个月不带停火的。

说大姑娘，最大的二十二岁，最小的才十九岁。里面干活最麻利，最有个性的就是属猴的十九岁的那位，我叫她猴姐，她叫我狗弟。这猴姐在粮所无人不知，斤半鲤鱼巧个，走路仰首挺胸，气质超群。曾经用烙煎饼的竹劈子，把调戏她的滕县刘哥打的头破血流，一战成名。八个姑娘最小的她，却是个王。高她半头一米七多的亲姑，都对她服服贴贴。

负责销售煎饼的三个男青年都是滕县鲍沟的老乡，(后来，他们理所当然滴把其中三个娶回了家。)那时，烙一斤煎饼好象二三分钱的加工费，多劳多得。一天能挣四块多，她们很满足，我挣的也不算少，好象干一天能挣一本薄薄的琼瑶小说，或汪国真一本诗籍，干两天就能买一本厚厚的《射雕英雄传》上册，或下册。

更让我难忘的是，刚去半年，就足足长了十五公分。我们早晨四点就干，下午三点完工，闲来就去煎饼房暖和，里面热气如云似雾，四个大姑娘长的邻家大姐一般，只穿秋衣秋裤。熟悉了以后，家长里短，各地风俗，聊的挺开心。三个卖煎饼的口才不错，百多斤煎饼出去最多两小时就回来了，一天两三趟。各自都有熟悉的街道郊区，老熟客。卖完就进煎饼房。或打或闹，或帮忙添炭泥。或帮忙过磅称煎饼，记账。

三人都不敢答理猴姐，落的她少言寡语，我觉得怪难看，去了就主动和她开玩笑。她笑的挺灿烂。她最爱听我吹滕县的人文趣事，风俗习惯，粮食收成。百听不厌。没词了我就瞎编，她很相信。后来我闲着无聊，在她身后拂她马尾辫也不生气。电磨上的大婶常挤门弄眼。她姑偷偷对我说，这妮子脾气躁，你小心点，但若跟谁结婚，会发家。干嘛嘛行。

我心想，扯这些干嘛？我心中的女孩都是琼瑶笔下的那些风韵万种，才情丰满的小妹。跟你猴姐这种大字不识一筐的有天壤之别呢。有时晚上她让我去偷粮所院内露天晾晒的花生(她们叫香果)，放灶下烧了与辣椒一块，用蒜窝子捣碎卷煎饼。我竟然也去了，装满两裤兜。好在值班的人常借我书，他常装没看见。

我不住南楼下面大官铺，单住一间放面粉佐料的仓库，晚上煎饼房交接班，猴姐总要披着黄大衣来溜达，翻书又不识字，我埋头苦读琼瑶金庸大侠，只她来闲扯两句，就继续看书了，常不知她什么时候走的。

一次来说她算卦了，我金命，她土命，土生金挺般配。我笑的肚疼。我说滚一边去。她甩门而去，复又回来说，“你注定找个大两岁的，不信走着瞧！"一边去！我非找个小两岁的不可！”一次，她说，你滕县真那么好？我想去看看，我说好呀，哪回回家我带你去，她小心声问;“若你邻居问我是谁你咋说？”我搔头犯了难。笑笑了之。

临近年关，下午又去了如云似雾的煎饼房，里面正聊算卦的事，生辰面相，脸上的痣，在哪处不好，哪处好，都充半仙。我突然冒了句:"俺猴姐她也会算，她知道她土命，我金命，男金女土好姻缘，不愁吃穿福万年！"

她突然起身，一把扭住我腮帮子，半嗔半怒斥道:“再胡扯八道，看我撕烂你的嘴！”煎饼房一片哄笑，磨上大婶笑弯了腰，她亲姑笑的把刚揭下的煎饼掉在地上。猴姐放了我，用煎饼劈子指着所有人，眼含泪怒火烧:“谁再笑，我劈死谁！”只有她亲姑忙低头干活，强忍着，其她人再也不怕她，高傲从此扫掉。

过了年，我跟大叔去打沙发架子，打门窗，支模板去了，从此永别了似云非雾的煎饼房。虚岁二十岁，我不由自主结了婚。媒人第一次来就描述，比你大两岁，缝衣做饭样样会，滚煎饼又快又好，非常合适，我无言以对。

几十年过去了，我真的佩服枣庄那位煎饼猴姐！

神仙呀，姐，你算的真准！

命呀，我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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