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景房，不过是传销的幌子

“交5万元成为会员，就可以拥有一套海景房”，条件如此诱人，不少人以为摊上好事，最终400多人上当，涉案金额3000多万元。直到案发，被害人才意识到——

海景房，不过是传销的幌子

郭树合　成绍飞

庭审现场

“蓝天白云，碧海金滩，坐拥碧海蓝天，晨听海鸥鸣鸣，夜观星光点点，投资5万元即可拥有一套海景房，小投资高回报，随时可退款……”面对如此诱人的宣传口号，谁不想拥有一套漂亮的海景房呢？

2018年12月25日，山东省海阳市检察院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对吴秀艳提起公诉。之前，该院对该传销组织的余恩年、张霞、张田青等人提起公诉，被海阳市法院分别判处六年至三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林利雅在上海从事汗蒸行业。2016年7月，朋友金时可打电话跟她说，山东海阳这边有好的房产项目，可以过来看看，“海阳这边拥有中国北方最大的自然沙滩，海阳离青岛只有20分钟车程，海阳海景房已经非常稀缺，买房肯定能挣钱。”

听了这些描述，林利雅心动了。金时可给她买了机票，林利雅来到海阳。之后，她被金时可直接拉到一家非常不错的海景酒店。

紧接着，金时可开始介绍“013购房理财”这一组织。林利雅多年来做生意，全国各地跑业务，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社会经验老到。对于金时可的介绍，一开始，林利雅还半信半疑，可在金带她听了该组织负责人余恩年讲的一堂国学课和分享课后，她一下子入了迷。余恩年讲的是，如何把房子分享给三名朋友，三名朋友再每人分享三名新朋友，这样通过“三三复制”就会以裂变的方式，使团队的人越来越多，只要发展三个人，最后都可赚1080万元。

余恩年讲课时，还讲到该组织的前身是民间小额理财组织，以前交50300元，最后可赚取800万元；现在交5万元，可赚取1080万元。只要交5万元成为会员，就可以享受在海阳明珠小区的买房优惠，到时5万元会费也可以抵购房款，还可以享受正常房价6折优惠。如果成了会员之后发展不了下线，还可以无条件退款。

林利雅看到海阳的海边景色特别好，余恩年推荐的明珠小区也正好是海景房，她在余恩年居住的海景房中欣赏了一下海景，感觉景色特别美。只要交5万元，就可以拥有一套海景房，而且发展不了下线还可以退款，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林利雅当即交了5万元。

如梦方醒报案

为了发展下线，林利雅陆续游说几十名亲友来海阳。这些亲友到了海阳后，也立即被海边的美丽景色吸引了。他们住在海景房里，每天结队到附近一家酒店的会议室，听专家讲师们讲“成为百万富豪”的课程。

那些讲课的老师每天都会告诉大家，有人升入五星级，有人发展了足够的会员数，领走1000万元；多少人已经住上了美丽的海景房了，并带大家去参观他们得到的海景房（后来林利雅才知道，他们住的海景房是余恩年等人租的房子）。讲课的老师还晒出了转账短信、银行流水给大家“打鸡血”。

为营造真实气氛，有时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就出去了，回来说，“民政部来了一个领导，对咱们的项目十分关注。”在各种“光环”的笼罩下，林利雅和她的朋友们深信不疑。

这样的课程，每天都在重复着。该组织有规定，不允许发展本地会员，本省都不行。为了发展更多的会员，林利雅和她的朋友们甘愿自己掏钱，挂上父母兄妹的名字，前后林利雅花了100多万元。

几个月过去了，林利雅半辈子的积蓄投了进去，千万富翁的梦却似乎越来越远。林利雅和朋友回到上海，在家人提醒下才如梦方醒，她和朋友们一起来海阳找金时可退钱。但金时可却拒不退款，还称其自己的上线不退，他也不能退，并且微信把他们给拉黑了。

无奈之下，林利雅等人到海阳市公安局报了案，此时才发现：原来报案的外地人还有很多。

传销真相

公安机关立案后迅速展开侦查，案情逐渐清晰。2014年底，余恩年在青岛市黄岛区加入“民间互助小额保本理财”项目的传销组织。后余恩年又介绍张霞、阚雪松、吴丽华作为自己的三条下线，积极发展下线人员并组织、领导传销活动。

2015年6月，余恩年下线达到29人，达到五星级别。次月，张霞、吴丽华、阚雪松的下线发展到29人，也达到五星级别。因为青岛房租昂贵，2015年9月，余恩年和王志军等传销头目带领其传销团队搬迁至海阳继续开展传销活动，此时余恩年、张田青的下线发展超过240人，张霞的下线发展人数超过120人。

余恩年带领团队搬到海阳后，一开始仍然延续之前的以投资理财为幌子的下线发展方式。可随着时间推移，余恩年发现，海阳市海边的海景房吸引了大批外地游客，便打起了海景房的主意，觉得以优惠买房为幌子进行传销，远比以投资理财为名更能吸引人，也具有更大的蒙蔽性和欺骗性。

不久，余恩年将“民间互助小额保本理财”项目更名为“013购房理财计划”。“013购房理财”仍然沿用“民间互助小额保本投资理财”项目的上下线关系，宣称只要是会员就可享受买房优惠，老会员邀约新人去海阳海边看海景房、看海景房的宣传片，告诉他们只要缴纳5万元就能成为初级经销商，初级经销商可以邀约其他人（就是下线），每邀约1人能获得提成6600元，下线再发展下线就可以获得1500元提成，发展3个人后（介绍3套房子），就是中级经销商。如果你的下线成为中级经销商，你就是二代中级经销商；如果你的下线成为二代中级经销商，你就是三代中级经销商；等下线达到30人，就晋级成为高级经销商；你的下线成为高级经销商后，你就成为二代高级经销商；你的下线成为二代高级经销商后，你就成为三代高级经销商；你的下线成为三代高级经销商后，你就成为四代高级经销商；你的下线成为四代高级经销商后，你这条线就出局了。一条线出局能赚360万元，三条线出局就能赚1080万元。成为初级经销商后，在海阳明珠小区内可以选购93平方米和133平方米两种户型的房子，市场价是7000元一平方米的房子，会员可以享受5000元一平方米的价格。

余恩年等人宣传的“013购房理财”，是通过团购的方式从房地产开发商处获得优惠的，而享受这种优惠的前提是必须入会加入传销组织，然后再对外宣传以便宜买房来吸引更多的会员，发展下线。案发后，侦查人员对海阳市海边海景房的小区开发商进行取证，小区经销商称，“013购房理财”在海阳市海阳明珠小区给会员的这种优惠是普遍存在的，海阳海边的房子不好销售，都是通过分销商销售，一般情况下只要分销商能卖出5套左右的房子，开发商都会给分销商这个优惠折扣。但必须全款付清5套房子才能享受这个优惠，由于余恩年等人并没付清房款，他还没享受这种优惠。

难逃法网

余恩年，54岁，出生于上海市，后定居北京，大学本科学历，原系某国家级研究机构研究员。

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平日爱穿唐装，对国学有研究。余恩年生活奢华，驾驶跑车，手表价值几十万元。他平日在培训课上亮相次数不多，每次都是精心研究过的。余恩年讲课时，不与大家谈论理财项目，也不让大家抓紧拉人头，他只谈国学，谈与人为善，表达能力相当好。在大型培训课上亮相时，他的第一句话往往是：刚刚与国家某部的领导见了个面。

余恩年的妻子张霞，是该组织的讲师，以前是一名中学老师，辞职后跟随余恩年来到海阳专门讲课。她说话声音非常温柔，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从来不讲任何与传销有关的内容，每次讲课都穿精致的旗袍，化着素雅淡妆，给大家讲的都是社交中的礼仪、做人和感恩的道理，讲完这些后再讲分享的道理，讲将如此美丽的房子分享给其他三名亲友等等。

该案在侦查机关移送海阳市检察院以前，办案检察官就提前介入，就案件侦查与证据事实方面向公安机关提出意见建议，引导侦查人员完善证据，确保不枉不纵、准确打击。

公安机关移送起诉时，因该案涉及的传销人员都是外地人员，遍布全国各地，案发之前大部分传销人员都住在海阳海边的海景房里，案发之后多数回到了原籍，造成取证非常困难。

办案检察官注意到，该传销组织建立了微信群，他们经常会在群里发会议通知以及交流等内容，于是引导公安机关调取所有在案证人的手机里面的微信群和发的短信等内容；对微信群里的传销组织人员进行统计，让本案证人以及嫌疑人进行说明，以此来证实该组织的参加人员以及传销金额等；引导公安机关调取海边相关酒店的视频监控等视听资料，以证实参加人员的情况和张霞等人讲课等情况，引导取证了海阳明珠等海景小区相关开发商等人的证言。

检察官对案情进行审查后发现，本案被害人多达400余人，大部分在加入传销组织之后，又回到当地发展自己的亲戚朋友，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坐享1080万元。公安机关办案人员在对一些加入传销组织的人员进行取证时，部分人仍然执迷不悟，认为他们没有受到强迫、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这是在探索一种新的经济分享形式，余恩年等人是在教给他们一种更捷径的投资理财方式。

余恩年等人通过发展下线提成的方式非法获利3000余万元。检察人员在讯问余恩年等传销人员时，他们均拒不认罪，认为他们这是在为国家经济作贡献，不是在进行传销。

办案检察官指出，尽管该传销组织称自己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等行为，但是无论传销组织披着投资还是买房等外衣，只要符合直接或者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或者返利依据，引诱、胁迫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的，就属于传销。为使传销更隐蔽、更具欺骗性，他们与以往传销组织不同，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拉人头式传销，不限制人身自由，不讲关于传销关于拉人头等课程，但机关算尽，这伙人最终还是难逃法网。

案后说法

山东省海阳市人民检察院　成绍飞

随着案情真相大白，该案带给我们很多反思。近年来，国家对传销违法犯罪活动持续打击，传销的形式与手段也逐步衍生、变种、变异，更加隐蔽，也更具欺骗性。

但无论犯罪分子多么狡猾，也无论传销方式多么隐蔽、多么复杂，只要符合下列方式，即为传销行为：从组织方式看，传销组织者承诺给予参加者高额回报，发展他人加入，参加者再以同样的方式介绍和发展他人加入，以此组成上下线紧密联系的传销网络；从计酬方式看，组织者以参加者发展下线的数量为依据计算和给付报酬，或以参加者发展的下线的销售业绩为依据给付报酬，形成传销的“金钱链”；从经营方式看，传销不以销售商品作为最终目的，而以发展人员数量、获取钱财为最终目的。

在此提醒广大投资人，要树立正确的投资观和理财观，学法、知法、守法，明辨是非，摒弃杂念，让违法犯罪分子无计可施、无机可乘。希望公众擦亮双眼，不要迷信什么“一夜暴富”，更不要受高额回报引诱沉溺其中。只要树立正确的消费观、理财观，就很容易识破各种虚伪的骗术，从而保护好自身合法权益与财产安全。

（山东省海阳市人民检察院　成绍飞）

来源：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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