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青岛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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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降落在青岛流亭机场的时候，我分明感到，心里的一朵花开了！

家在东北，已是深秋，可是青岛却丝毫感受不到秋的肃杀之气。刚走出舱门，就感受到了胶东半岛不温不火的热情。清风徐来，扑打面颊；极目远眺，满目苍翠。连绵起伏的群山，盘龙卧龙；温秀可喜的大海，波平如镜。整座城市，风含情，水含笑，向我们这群来自远方的客人，尽情展示着簇新华丽的外衣。

空气温润的青岛，像一座放大的公园，每一条街道，每一幢建筑，每一片绿地，都是一幅氤氲着的水彩。车水马龙的街头，柏树墙遮挡了视线，但从路边绿地里姿态婆娑的柿树上，从枝头零零星星小灯笼似的火杮子上，依然能领略到且行且近的秋意。摇下车窗，嗅一嗅鼻子，空气里秋的味道虽然不饱，但那份独有的成熟、淡定与从容，依然充盈肺腑，给人自信和力量。

海像一颗蓝宝石，岛似一块翡翠。翡翠镶嵌在宝石上，就像一块金镶玉人价值连城。可如此金贵的青岛却非汉家风味，其建筑风格或多或少或明或隐透着欧洲的风韵，尤其是海边那些新落成的别墅，造型、材料、装饰与园艺，无不透着德意志的气息。

我们云的第一站是座落在黄岛的中国石油大学。和改革开放前的深圳一样，黄岛前些年还是一片小渔村，现在已是青岛活力四射的新城区。公路紧傍着金色的海湾，你能感觉到海的存在，却很少有机会看到大海。靠近海边的一侧，经过了精雕细刻，建成了带状森林公园。或杉或柏，或枫或桦，或乔木或灌木，或观叶或赏花，不同的植物群落交互映衬错落有致。

我们乘坐的巴士在林阴大道上行驶，只在林与林之间的草坪或者花圃地带，短暂地看一眼浩瀚的蓝色海洋。不远处的海像一块纤尘不染的蓝玻璃，太阳的金光撒在海面上。海面镜子一样反射着万道光芒。我忽然觉得眼前的海，变成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就像传说中的美女海伦。她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爱情的火焰，简直要把我整个熔化掉。

我随代表团匆匆忙忙参观过中国石油大学的科技创新园区，抽身抄小道跑到海边。海边雕栏玉砌，碧蓝的大海温秀可喜，细细的海风梳理着微微晃动的海面，荡漾的海波轻轻拍抚着白色的大理石海堤。海堤整洁干净，绿荫锦簇。栏板每隔五十米有缺口，下面是码头。石阶浸在清澈的海水里，不知深浅。珍珠般的海岛，撒落在宽阔的海面上，像一只只绿毛龟在海水里游。几只洁白的海鸥愉快地鸣和着，在海面上下颉颃。定睛观瞧，近岸的海水里游动着一群群的海鲶鱼和金枪鱼，虽然个体不大，但数量众多。

纵目远望，蓝天、白云、碧海、琼岛，对岸葱郁的树丛和红色的屋顶，就像一幅欧洲的风景画。我真想做一个勇敢的海碰子，畅游碧波荡漾的大海，可大海依然中世纪的美女般矜持，不肯捧现一朵浪花。我猛地想起电影中一句经典的台词：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阴阳两隔，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黄岛的美让我魂不守舍，可陪同我们参观的中国石油大学老师却对我说：“黄岛的海不算美，青岛的才更好看！”

我们参观青岛海尔。高大的现代化厂区，画满厂区的各种标志线，几乎见不到人的现代化生产流水线和“双创”科技园，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令人肃然起敬的还是海尔教父张瑞敏的创业精神。他那把砸掉不合格冰箱的铁锤，绝不是一把普通的锤子，它是放眼看世界的企业家张瑞敏的思考，是大浪淘沙中的生死抉择，是振兴民族工业的雄心，是为全厂职工敲响的警钟……而相信有心人从这钟声里听到的远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脚步，走向制造业强国的脚步。而在这脚步声中，海尔人始终走在时代的最前列！

秋雨绵绵，却丝毫没有干扰我们的兴致。青岛跨海大桥的长度就是我们心中青岛的高度。乘巴士穿越三四十千米的跨海大桥，我还是第一次。天蓝，海阔，断续的林丛，起伏的山峦，隐约的港口，红白相间的建筑和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船，都迫不急待地挤进车窗。风光如画，人在画中。雾霭中苍茫的大海，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车进入老城，道路狭窄，却清新整洁。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青岛啤酒厂就座落在这片街区。

一百多年前的德国老建筑格外惹眼。红色的砖墙，黑色的屋顶，白色狭窄的木窗，窗口围着铁艺的阳台，摆放着红色的玫瑰。砖墙的壁上，爬满长春藤，长春藤瀑布一样悬挂着，充满生机的诗意和宁静的清凉，水一样流淌。院子宽敞，一只只黑色的橡木桶堆出夸张的造型。场院里的主题雕塑是一只巨大的酒瓶，从瓶口淌出金黄色的酒浆。金属的四轮马车，纯铜的人物雕塑，生动的paty场景，仿佛置身阿尔卑斯山蔍的欧洲中世纪庄园。

推开厚重的木门，如同推开一部尘封的历史。历史以尽可能的真实，唤醒久已忘却的记忆。黑色的铸铁，纯铜的构件，价格昂贵的啤酒生产线，虽然年代久远，却仍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只要愿意，随地可以恢复生产。一路穿过酒池、酒窖……脑子里充斥着黑色的罐子、铜质的管子和在时光里锈蚀的图片，仿佛过去的一个世纪破碎了，变成了太空里的飘浮物，被哈雷慧星的慧尾俘获，从我们面前浩浩荡荡一扫而过。

走出啤酒成品包装车间，进入一条玻璃隧道，就像大连的海洋世界。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海水和海洋生物，有的是新鲜的麦芽、不安分的酵母颗粒和金色的浆液。身在其中，乐在其中，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粒麦芽或者一颗酵母。一座宏大完整的啤酒博物馆，让我们充分领略了德国啤酒文化的博大精深。而青岛人的继承与改造，让百年酒厂焕发了青春。在这座看似普通的院落里，古老与现代，过去与未来，契合得天衣无缝。

青岛人的智慧，就像源源不断的啤酒原浆，发散着啤酒花和大麦的清香。工作人员不失时机的介绍，青岛一厂的啤酒产量不是很大，多用来出口。在国内只有青岛能买到。博物馆的尽头是一间德意志风格的酒吧，每一名游客只要取了杯子，都可以排到免费的啤酒品尝。若是可口，当然欢迎订购，酒厂负责邮寄。

拂去岁月的烟埃，满眼是秋日午后灿烂的阳光。在青岛博物馆，一群来自德国的少女与我们不期而遇。她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嬉戏笑闹，并未像引领他们的长辈那样虚心倾听讲解员的讲解，也没有在陈列的欧罗巴古董面前表现出对旧时代的谦逊与恭谨。在她们的脸上，我读出的是一种亲切中的陌生与躁动中的安静。祖先的历史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只有眼前这座朝气蓬勃的城市深深吸引着她们的注意力。她们是过客，是帆，不需要知道太多。也许知道的越多，越会感到历史的沉重。

我突然联想到总督府，那栋能望见栈桥的德国老建筑，窗台上精巧细致的防水防腐处理，枪柜上匠心独运的安全措施，做工精美绝伦的壁炉，铸着精美图案的暖气，甚至是一截普通的下水管，都是那么考究，那么别致，那么费尽心机。可是，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她们与印象中的日耳曼民族是那么迥然不同。长大以后，她们执着吗？她们严谨吗？她们能承袭举世闻名的德国制造吗？

华灯初上，我约了朋友打车从下榻的都市花园酒店到五四广场，到访游艇码头。山、岛、海、船、城，青岛一多半的美尽收眼底。青岛人对我们这些东北人很友好，他们有海一样宽广的胸怀。开出租车的老师傅甚至提议，像当年闯关东一样希望我们再闯回来，青岛足够大，容得下我们这些山东人的后代。他从青岛的气候，谈到青岛的大学、产业与蓬勃发展的城市，谈话中充满了自豪。我们确实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开放与活力，就像九十年代我们家乡的滨城一样富有张力，让初见她的人热血喷涨。然而，今天的滨城僵化了，气场流散了，步履沉重而蹒跚，仿佛有一块石头在胸口压着，透不过气来。

最后一日，在返程前的自由时间里，去了一趟栈桥和八大关。历经百年风雨沧桑的栈桥依然结实，在工程意义上，虽似一朵昨日黄花，却犹有暗香浮动。一丝不苟的德国制造是值得信赖的，因为德意志的品格里拒绝“豆腐渣工程”。坐在八大关“花石楼”外的长椅上，我浮想联翩——德国人最早窃据了这块土地，催生了这座城市，然而，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出自我们祖先的双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我们乡原上的馥郁。打着城市奠基者的旗号，大肆在我们的国土上掘取和掠夺，源源不断地拿走我们的财富，然而，却有人在缅怀被殖民的历史，并阿Q式的把头上的癞痢当作骄傲。这值得骄傲吗？试想，盗墓贼要盗挖古墓里的宝物时也要先挖一条通道，山大王想要住的舒适一些也要盖个聚义大厅啊！青岛最初的市政设施，并非缘自殖民者的善意。它是“文明”的痕迹，也是“文明”的罪证。

“八大关”的豪奢，给青岛打下疼痛的烙印，这屈辱的符号就像古代的黥面之刑，并不足以代表一座城市的风格。面对大海，拿来！面向世界，拿来！消化吸收一切有益的成分，合成独有的气质与品格。这是一种内涵式的补充，不同于人体器官的移植手术。秉承上善若水的东方人文情怀与一丝不苟的西方工匠精神融会贯通，青岛孕育了“海尔”这样的代表国际水准的中国制造，展现出天赋异禀的格局、器识与风度，并以开放、创新、卓越的海派文化，引领世界的发展潮流——这才是青岛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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