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赶到,问他看见杜立子没有,他说:“不认识、只看见一个带枪的人向前村逃去。”官兵为他所骗,向前追赶,他便从容逸去。他认为这是天意,从此改报为“杜天意”。我们乡间,一谈起杜天意,都把他当连环套的窦尔敦、二贤庄的单雄信。
杜立三的父亲叫杜宝增,叔父杜宝兴、杜宝善和杜宝旺,都是著名的马胡子或坐地分赃的寨主。杜宝善是以专劫“皇杠”出名的“好汉”。杜立三的母亲,能说普道,经常周旋于各匪绺之间,为他们排难解忧,是各匪绺公认的干妈妈。除杜宝兴是杜立三亲手枪杀的以外,其他三兄弟,都是被官府拿获斩首示众的。
在杜立三家的西南约 10 里,有一个村子叫三界沟,是辽阳、新民、海城分界的地点,从这里南到海城县城 100 里,东到辽阳州城 120 里,北到新民府城 190 里,到辽中县城 60 里;这个边缘地带就是杜立三祖祖辈辈的老巢。这个老巢到杜立三手里,大肆扩张,沟渠纵横,堤道骈连,碉堡四立,重门深巷,真是一个深沟高垒、易守难攻的匪穴。
杜立三凭着他的恶势力,在青麻坎这块土地上,霸占了上等良田 800 余亩,当地人民,每年代种、代耕、代收,不论年景丰歉,对他一家的供纳,不得短少一粒。青麻坎周围几十里内,都是他的势力范围,所有居民都由他来“保护”,外地匪帮不得动一草一木;有到青麻坎来拜会他的,必杀猪宰羊,招待备至,但不能在他家落脚。
最初在西岗子,设立“天意大营”为招待处。酒食草料,由地方按日供应。后来日久天长,村民供应不了,又把招待处迁到于家房子的老当铺内。在那个年头,凡是辽阳、海城、新民、广宁一带的匪帮头目,没有不到“天意大营”来拜见杜寨主的。
有一年辽河决口,淤塞了附近的背河堤道,影响了他家田地的排水。他家管事人串通附近地主,命令老百姓替他挖掘沟渠,远至几十里外的隔河居民也都来出工。事后,地主们还倡议,说杜阁卿“大人”造福桑梓,有功于民,应当歌功颂德,立碑纪念,因而在吊鞋窝子大庙前,树立一块高大的透龙汉白玉碑。
二、爱好枪马、精于骑射
杜立三不喝酒,不赌钱,不吸鸦片烟,这和其他匪徒不同。他最喜爱好马好枪。只要谁家有好马好枪,他必千方百计得来而后甘心。各小股匪帮所送的礼品,也以好马好枪为限。他尤精于选马,善于骑乘,还耍得一手好枪法。他拥有 200 多匹精良健壮的好马,分成青、黄、红、白4 队,每队一色,不但鞍荐鲜明,马头马尾和马鬃也均扎以各色丝绸条子,以 为标饰。
杜立三中等身材,紫红脸,满脸杀气,望之令人生畏。他和他的贴身崽子一样装束,头上扎着紫红色头巾,脑后垂着一尺多长的紫红飘带,身穿紫红宁绸上衣,蓝缎裤子,脚着青缎靴,每人携带两柄最好的手枪和 枝毛瑟大枪。每次出行,杜立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总是身先匪众,跑在最前头。他的匪众,每 10 人分为一小队,有一小队长。在他下面,有一个帮同指挥的名宋庆濂,人称为宋帮带。
杜立三训练骑术,极为严厉,专讲横越沟壕,穿林涉水。在青纱帐起后,他们不循道路,纵横驰骋,践踏禾稼,任其所之,听到远处有车马声,立即飞奔前去,迨到车马行人前面,即横截道路,屹立不动。杜有一匹跑得最快而又最不驯服的马,名叫“青燕子”,别人不敢上鞍,只有他才能驾驭。
杜立三心黑手辣,不但地方上老百姓闻名丧胆,就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匪首,亦无不畏惧。他 17 岁时,单人到辽河岸上,用红布缠起一把木头饭勺子,形似土造手枪,威胁上水船只,一天之内,劫了 16 只由营口回航的粮船。那时候,辽河两岸出产的粮,多半靠水运到营口去卖,回航买杂货。
每到秋季、沿岸各码头,热闹异常。杜立三限令每只船,放下“买路钱”,船家或多或少放下银元或元宝,才准解缆上行。后来杜的力量渐大,索性在柳条岗子渡口岸上搭起席棚,公然设临时“官卡”,派人开捐,规定到营口卖粮下航船每只 2元,由营口运货回航上航船每只 5元,船商没人敢过问一声。
三、与张作霖、冯德麟关系
张作霖没有就抚之前,仗恃人马比杜立三多,势力比杜立三大,曾缴过杜立三一小股匪徒的枪支,因而触怒了杜立三。杜立三明知彼众我寡,但他自恃强悍,与对方打杀。结果,张作霖失败逃走,杜立三放马穷追,由辽阳界追到镇安县十七户。十七户有一个大地主“汤二爷”,是汤玉麟认的本家,平时与官匪各方均有交往,势力很大。
张作霖率汤玉麟、张作相、张景惠等逃到那里,请求“汤二爷”保护。杜立三跟踪追到十七户,经“汤二爷”出面调解,两人均认“汤二爷”作义父,并结金兰之好,焚香拜把,海誓山盟。但这是张作霖一时权宜之计,内心已对杜埋下不两立根苗。
那个时候,在各股匪帮当中,人数较多、势力较大的要数冯麟阁(名德麟)。冯麟阁之所以能够成立大团,是暗地里受刘东阁的支持。
刘东阁,名春娘,举人,黑山县齐家窝棚的大绅士。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在奉天省城为冯麟阁活动,以冯“保境安民”为由,请上峰准许成立大团;因此,冯麟阁得以扩张势力,驾凌他匪之上。团址设在辽阳界高家坨子。当时著名的牛帮、海帮各股十匪以及镇安、广宁间各地小股匪帮,大多被冯麟阁吸收,共有108 帮,头目称为一百单八将,以凑梁山泊天罡地煞之数。
在杜立三家附近,有一个结交匪类但不直接抢劫只是坐地分赃的大头目,叫田宝廷,平时以“行侠仗义”为号召,各地匪首无不结识。杜立三经他介绍,才和冯麟阁开始交往。同时,杜立三的叔父杜宝善又和冯是朋友;因此,名义上杜立三也算加入了冯麟阁的大团,但不在 108 帮之内。
108 帮都受冯麟阁的命令,改组受编,莫敢违抗;惟杜立三只听“请”不听“令”,分庭抗礼,独树 帜。杜立三来到大团时,受上宾待遇,因招人嫉恨。
四、生性狠毒、杀人不眨眼的杜立三
1、杀死叔父杜宝兴
杜立三生性狠毒,虽至亲亦所不饶。他的父亲杜宝增在一次抢劫后因官兵跟踪捕拿,隐匿在附近民户中。他的叔父杜宝兴被逼,供出下落,杜宝增因而被捉杀头。那时杜立三年纪尚小,没有什么衔怨,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十六日,杜立三为二老婆杜凤扶正(大老婆已走)办喜事,前来祝贺的有当地财主、绅士、官更,还有辽阳、广宁、盘山赶来的举人、秀才、可称是十分热闹。
这天晚间客人走后,杜立三的母亲在高兴中叹了口气说:“要是你爹活着也跟着享福了,你爹死是你三叔一句话。”杜立三听了,面色苍白,咬牙切齿,很长时间没有吱声。他母亲微有察觉、就把话题转到别的上去了。
过了几天,大约是十一月二十日傍晚,杜立三带着打手肖汉、王福兴等十几个人,乘马直去王家窝棚,到杜宝兴家。杜宝兴问他吃饭没有。话音刚落,杜立三掏出手枪喝道:“你要吃饭到阴间去吃吧1”说罢一挥手,四五个人一拥而上,将杜宝兴和他的儿子一起捆绑,带到村外坝头上。杜立三指使肖汉,先杀杜宝兴。
杜宝兴苦苦哀求,无效、遂被打死。杜宝兴的儿子见势不好,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我才 19 岁,留下我吧,情愿侍奉你一家老小。”杜立三有点踌躇。王福兴说:“当家的,你还想留下个报仇的祸根吗?”结果杜宝兴之子也被一枪打死。
2、枪毙兽医为马抵命
光绪二十八年六月的一天,杜立三领着一伙人在坝墙子李荣家(杜的姑家),忽然警卫来报告,“青燕子”病了 他出去一看,这匹心爱的马病的不轻,立刻派人找兽队治疗。下午兽医到来,杜立三指着“青燕子”说:“这匹马你能液好吧? 如果能治好,我封你为兽医官。”那个兽医听了,说:“我能治好。”不料药量用的过大,没到一个小时马死了。杜立三怒火上升,掏出手枪要打兽医。这时他姑母捺住他的辫子,手枪没有打响。兽医抬腿往外跑,不料被外边的喽罗开枪给打死了。
3、要毙风水先生
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日,杜立三给他的父亲杜宝增建立新茔地,找来一位风水先生。这位风水先生是浑河东辽阳界的人,名叫李东人。李素知杜立三凶恶,在野地里找穴位时,心慌手颤,左指右划,按不准罗盘针,搞了将近一天,也没找出正穴。杜立三勃然大怒,掏出手枪要毙他,后经多人求情,得免一死。
4、包麻子复仇
包麻子名叫玉芝,也是一个悍眶。光绪二十八年杜立三派他驻在于家坊子大营,统领众喽罗。光绪二十九年三月以后,杜立三没给他们“放饷”。众喽罗让包麻子去催。包麻子去了两次,杜.一直不理睬,又去一次也没有头绪。
包麻子急了,和杜吵起来,说:“大伙用性命抢来的金银财宝,为什么你一个人享受,真好意思呀。”杜一看不放不行,答应第二天开饷。届时于家坊子、吊鞋窝子等大营都来领饷,管账的李先生把银锞子抬出三四箱。这时杜的二老婆杜凤就骂起来了:“这些吃才物,没钱花不到外边捐去,今天不放。”因此,放饷叫她给闹黄了,大家一轰而散。
包麻子回到于家坊子怒气未息,几天后带领 20 多人往青麻坎,袭击杜立三。夜半时分,包麻子和同伙从后墙跳进杜立三院内,把住北窗户往屋里开枪。杜立三的大嫂被打死了,二老婆杜凤也受重伤。杜立三和他的弟弟从梦中惊醒,抄起枪来卧在地上还击。交火一个来钟头,包麻子看到杜立三消灭不了,遂带同伙逃去。
杜怀恨在心,四处寻找复仇。那时正是秋天,我在田里看高梁,远远望见一行人马从大路上奔驰而来,知道是“天意大营”的队伍,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忽然带头的掉转马头,离开道路,踏着高梁茬子,奔向我来。到面前,杜立三认识我,厉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见有人过去吗”我心惊胆怯地说:“没看见有人过去。”不等我的话说完,他掉转马头,向前奔跑,只见尘土滚滚,刹那间人马都不见了。
5、击毙栾佐廷
青麻坎西北六七里,隔一条辽河,有一个村子叫小高力房。这里有个豪绅兼地主,叫栾佐廷(名尚林),人称“栾七爷”。此人在地方上很有势力。栾佐廷和刘东阁是儿女亲家,与冯麟阁、张作霖均有交往,栾佐廷纠集了附近村屯,成立联庄会,与辽阳吉洞峪徐珍的团练、海城沙岭杨惠风的联庄会,遥遥相对。当时人称徐珍的团练、杨惠风的联庄会为清会统(不和胡匪往来只和官府打交道),称冯麟阁的大团、栾佐廷的联庄会为浑会统(和官匪都交往,什么都干)。
栾佐廷为保护自己的财产,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但对杜立三颇有戒心。因杜的活动据点,与栾家相距甚近,感到大受威胁。
光绪二十九年二三月间,栾赴大石桥,请来 20 多名俄国兵,驻防荒地村一带,以防备杜立三骚扰。四月中旬,杜立三即与俄兵有接触,迭次失利,即转到西马场整休。俄兵乘杜不防,于其日夜间,摸进杜的驻所,刺死二揽把肖汉。杜的弟弟打死了俄兵班长,自己也受了重伤。杜立三梦中惊醒,用被子遮挡刺刀的劈刺,手指亦受微伤,乃抽身逃出。
从此杜立三对栾佐廷怀恨在心,不杀死栾誓不罢休。是月下旬,杜整顿人马,对俄兵发动总攻击,把俄兵赶出荒地村,一直追到插拉村。俄兵死 10 余人,其余退回大连。当时俄兵在地方骚扰太甚,人民感到打的很痛快,所以公送“包打洋人杜立三”的称号。俄兵去后,杜即派人给栾送信,告诉他“大年三十晚间见”。
这年十二月三十日过大年,栾严加戒备,四门紧闭,警卫十分严密。往年接神在大门外,今年改在院内,告诉家人不许晚间到族中拜年。杜立三在接神之前,带刘海清等 12 人到小高力房村,摸到栾家大门外隐藏起来。鸡鸣,东方发亮,栾家大门外有人叫门,说“给七爷拜年”。栾的大哥以为没啥事了,就去开门。
不料大门一开,杜立三率领匪众随着拜年的人闯进院内。栾佐廷从窗往外一望,看到情况不好,急忙回身取枪,没等枪拿到手,外边飞来子弹把他打死了。还打死工人王得胜、艾义。栾子乃春及巡丁田玉祥、常凤金等均受伤。
五、参加“东亚义勇军”
俄军自庚子进占我东北各重要城市以后,军纪败坏,骚扰太甚。辽河两岸各个据点的俄军,三五成群经常外出,为非作歹。驻所在大万村的俄官兵,每每进入民宅,侮辱妇女,地方人民恨之入骨。
杜立三对这些事情,早有所闻,加以这次遭受帝俄炮兵轰击,身受创痛,对俄军更为痛恨,因而专找机会和俄军作对。他先向荒地村的俄炮兵寻报复,精选几十名悍匪,前往攻击。因俄炮兵据险固守,又使用新式水连珠大枪,杜立三帮全使用短枪,火力不强。因此,他把队伍埋伏在堤坝上,准备袭击。俄军探得虚实,潜出一部兵力,绕到杜的左侧,乘其不备,予以痛击。
杜立三以事出突然,几乎丧命,损失匪众在半数以上,不得已鼠窜而去。俄军亦未敢追击。
但杜立三并不罢手,经常率领一部分匪众,找到俄军人数较少或未加防备的地区,打了就跑。俄军损失很大,对于这股忽隐忽现、出没无常的悍匪,毫无办法,而畏惧忒基。每到一处,即操生硬的中国话问:“杜立子有没有?”老百姓也,利用仅仅学会一两句俄国话答;“也西!”(俄语“有”的译音)俄军立时惊窜。
光绪三十年二月,日俄战起,俄海军在旅顺口吃了败仗,死守待援。沙皇派哥萨克骑兵从北满南下驰援。八月间日本特务桥口勇马、镰田弥助等在辽西和辽南,以土匪为基干,组织东亚义勇军,冯麟阁加入并当上了头目。杜立三、金寿山、田玉本等也成为主力,和日本军配合行动,以牵制俄军前进。杜立三受大重仁之助指挥,带领一部分骑队北上,到了洮南,和哥萨克骑兵相遇。
杜部先行隐蔽,而后向大队哥萨克骑兵突击。哥萨克以为骑兵遭遇了日军,于是列开阵式,大炮下架,准备迎敌。但经侦骑一加搜索,不见敌人踪影,其时杜立三早已率队远飏。哥萨克军整理队伍,再行前进。走不多远,杜立三又依样来一次打了就跑的突击战术;哥萨克军又依样来一次列队、收队的防御战术。
这样多次阻击,哥萨克人疲于奔命,不能不延迟进程,所以未到旅顺,俄海陆两军已全军溃败,节节向北撤退。
后来日俄两军在辽南东清铁路支线(南满铁路前身)沿线各个战役中,东亚义勇军给俄军以很大的牵制影响。杜立三虽然同样为日军效力,但不受冯的指挥,也不惯日军约束,始终单独行动,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俄军对他无可奈何,日本军队对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敢和俄军作对,并且杀过有残暴兽行的俄官兵,老百姓出了一口气,对他亦表同情,所以当俄军来搜索时,每每予以掩护。从此,杜立三,成为日俄两国知名的巨匪。
六、被张作霖诱擒
光绪二十九年到三十年的两年期间,正是杜立三的势力扩张和发展的期间。他自称为“马上皇帝”,在他盘踞的地方,随便封官许愿,群众见他称之为“杜大人”,这就更刺激了他横行霸道、掠夺民财的野心。同时他也感到当地尽是些小财主,不适应自己的胃口,没有什么油水,就派人到处送海叶(土匪行话、即送信)。光绪二十九年四月,杜带 100 多人,到辽阳、营口、盘山等地强抢硬捐,逛完岳洲山回来,路过辽阳八岔沟,在大财主郭金人(外号)家大吃二喝,临走抢掠一空。
光绪三十年七月,杜又与冯麟阁合作,在辽中县西佛牛录任朝武营内,抢去快枪 300 枝,子弹万余粒,裹去降队 250 人。任突围逃出。杜将西佛牛录占据,并在吊鞋窝子一带借名筹饷。奉天将军增祺迭接人民控告,终无如之何。
日俄战后,杜立三余党尚有数百人,在辽西一带盘踞,掠夺民财,朝占民女,案件层出不穷,海城县、辽中县接呈状十数张。
光绪三十三年,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密派发审处委员殷鸿寿,会同右路巡防统领张作霖相机严拿,就地正法。殷到新民后与张会见。
张接这个命令颇为踌躇,以为杜立三枪法好(会使双枪)、伙党甚众,防备极严,如带队往剿,声势一动,不但兵贼互伤,百姓惊恐,而且徒劳无功。经再三研究,乃用计擒之策。
张作霖以结义兄弟关系,派专人到青麻坎,向杜立三贺喜,说奉天总督府派委员来向他招抚,给他的名义比自己还高,请他速来新民晋见委员,以便筹备一切。
杜立三机警过人,不肯就云,同他母亲和兄弟商量。他母亲和弟弟认为到新民风险很大,凶多吉少,都不主张他去,以免上张作霖的圈套。张作霖见杜立三不来,第二步便请杜泮林(名恩波)出来说劝。杜泮林黑山县人,是杜立三拜认的同宗叔父、深得杜立三信任。
这里要多交代几句,当年关外文化水平不高,社会上的读书人很受人尊敬,要是有功名的,更认为是了不起的人物。那时候辽海平原上,举人有刘东阁和李龙石(字雨农);贡生有张程九(字紫云)、张梦九和林拱宸;秀才有崔骏声、杜泮林等。他们在社会上名望很高、结识者多引以为荣。张作霖和这些人都有交往、而且特别尊重。
杜立三杀人如麻,这些书生望之生畏,当然不敢接近、独杜泮林以同宗关系常来常往,杜泮林为进 一步拉好关系,每每讲一些历史上侠义英雄来鼓励杜立三,并亲书“忠义家风”匾额,悬挂在杜立三家的大门上,暗以宋江相期许。他认为杜立三若受招安,其地位当在张作霖、冯麟阁之上。所以杜立三遇事必向他请教,而且信任不疑。
张作霖见杜立三不肯即来,于是以甘言厚币将杜泮林接到新民府,重情相托,并引见殷鸿寿,证明确是上宪招安,绝非欺骗。
又在新民街上,为杜泮林另设招待处,请杜泮林在招待处稍事休息,候杜立三来到之后,一同晋省。杜泮林为张作霖所感,给杜立三亲笔写了一封信,有“游侠非终身之事,梁山岂久居之区;一经招安,不仅出人头地,亦且耀祖荣家”语,邀杜立三速来新民晤面,一同晋省谢委。杜立三经他这番劝说,才决定前来新民。
杜立三在动身之前,做了严密布置:第一着是通知附近匪帮和留守的亲近罪众 200 多人,准备发生意外时,让他们驰往救援。
第二着是由青麻坎到新民 200 里途中,安置4 个哨所,每所派驻10名骑匪、并以西佛牛录镇作重点哨所,如果有风吹草动,立即快马传报,由杜老疙瘩(杜立三的弟弟)率队接应。他自己精选13名随身护卫,由宋庆濂带领,一同赴新民府来会张作霖。
张作霖的布置更加周密。在杜立三动身之前,密令张景惠带骑兵 500 人,绕道八角台(今台安县治,东距青麻坎 50 里)暂待,派人探得杜立三动身后,进驻新开河镇(东距青麻坎15里),一面准备进剿杜立三的巢穴,一面防止外匪增援。另遣一部分骑兵由辽中县老达房,潜入辽河岸上的卡力马,以牵制西佛牛录杜立三的重点哨所,并防备杜立三逃逸回窜。
在新民府街上兴和店为杜立三设立招待处,店内伏下便衣队伍。招抚委员殷鸿寿住在一家当铺的后院,重门深入,潜布士兵,天罗地网,安排妥当,只待这个巨匪进入牢笼。
杜立三一干匪众,行到新民府城郊外,张作霖派人前去迎接,引至招待处。稍事休息,杜立三即派宋庆濂到张作霖处报到,并约期会面。不多时张作霖随同宋庆濂来招待处拜会,便衣简从,只带两名护卫,杜立三感到惊讶。当时张留在招待处与杜共进午餐,频频举杯,庆贺杜立三这次晋省,一帆风顺,升官耀祖。
随杜立三同来的 13 名护卫,经招待处大酒大肉尽情招待,皆大欢喜。饭后,张作霖同杜立三策马到殷委员处拜会。杜立三这时只好带孙殿卿、杜振东两个护卫随行,其余田春录、孙占海等人,留在招待处等候,由宋庆濂指挥。
到了当铺,两人下马,并肩入内。殷委员迎接他们进后院北房。杜的两个护卫留在外屋。本拟让杜立三吃鸦片烟,在炕上使人按住擒拿,无奈杜立三不吸烟,没法下手。杜立三久闯江湖,经验特多,进屋坐在背墙面向大家的位置,两手不时插入兜内,抚摩枪柄,以防不测。
殷张二人卧在炕上,边吸鸦片边谈这次上宪的意旨,说杜立三敢和俄国兵交锋,给国家出了气,替老百姓报了仇,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朝廷由于爱惜人材,不但赦免过去一切罪恶,而且要升以军官,为国家出力。但是任凭两人如何恭维,杜立三总是唯唯诺诺,不做肯定答复,连说“再商量”。他发现进进出出的人以及门外杂沓的脚步声和低语声,疑心更大,一再起身告辞。
张作霖见第一步办法已经失败,便使用预定的第二步办法。预料门外业已布置就绪,他和殷鸿寿便起身,殷高声喊:“送客!”杜立三在前头,走到里屋门口,门外有人揭起门帘。杜坤出门,转身请殷委员“留步”话未说完,有人从背后伸过手来,将他抱住。
杜知不妙,边骂边拔枪反抗,但两手已被人压住不能动转,同时又上来几个壮汉,将他按倒在地,摘下手枪,捆绑起来。最先动手的是张老树、汤玉麟(外号二虎)等。当杜立三叫骂时,留在外屋的两个护卫听到,拔出手枪射击,不料孙殿卿被张作霖早已布置好的监视兵打中手部,遂一并被擒获。这是光绪三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的事。
杜立三被擒后,张作霖按照和殷鸿寿、新民府知府商定的计划,于当日晚在大营西边将 3 人处死。
在杜立三离开招待处之后,潜伏在店里的便衣队,趁那些“崽子”酒醉饭饱、人困马乏之际,把他们包围起来,悉数予以解决。其中有欲反抗的,宋庆濂约束不准动手,听凭处理。事后有人说,宋庆濂在报到时,已为张作霖收买。宋庆濂和我家相距4里路,且有亲戚关系,他曾对我说:“我们一到新民府,便知道进入陷井。杜立三为人残暴,待人苛刻,不若张作霖为人和善,待人厚道,所以当即决定,弃暗投明。事实上在众寡悬殊之下,要抵抗也只有自己吃亏,毫无益处。”
张景惠接到杜立三伏法的消息后,立即率队,驰往青麻坎,将杜立三的老巢层层包围。同时在卡力马潜伏的队伍,收拾了杜立三沿途布置的哨所。张景惠先派人进杜家,劝杜母改邪归正,不要抵抗,可以保住全家性命。当包围时,杜立三的大哥,正在田间,乘机逃逸,流落在外。杜老疙瘩不肯投降,要为杜立三报仇,拼命到底。
杜母看到杜立三已死,大势已去,劝小儿子暂时忍耐,徐图报复,打开大门,迎接张景惠队伍进去。张景惠的先头部队进院时,持枪布岗,其势汹汹,如临大敌,杜老疙瘩忍耐不住,开枪射击,其余匪众亦加入战斗,双方均有伤亡。
但张景惠的大队、随即涌入,寡不敌众。杜老疙瘩的枪栓,因激热发生障碍,束手就擒,立即被张景惠拉出院外,砍下头来张景惠按照预定的步骤,搜索全院,将衣物枪弹,装载几十辆大车,运往新民府巡防营,又在胡仙堂盛位下,挖出元宝、银元无数。双方开火时,有一部分房屋起火,被烧毁。
杜立三的田产,由辽中县衡门没收,土地出租,作为教育经费的补助。事后经老百姓请求,由县公布,以前被杜立三霸占的田地,准由原主半价收回;其余田产悉数充公、变卖,建立起辽中县东门里第一所高等小学堂。
张作霖结束了杜立三的生命之后,同新民府知府沈金鉴向东三省总督,上了一篇详尽的报告,由殷鸿寿代呈。先叙述杜立三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罪恶和惹起外交上的纠纷,其次说本拟遵上宪指示,意在招抚,奈杜匪性难改,顽不就范,不得已加以逮捕。彼又伙同随来匪众,开枪拒捕。就擒之后,本拟解省,因彼党羽甚多,恐途中生变,所以就地正法,以免后患。殷鸿寿既与张作霖同谋,乃向上宪善为说词,加以谀扬,遂成定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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