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原名章炳麟,初名学乘,字枚叔,后因为仰慕明末的两位大学者顾炎武(名绛)、黄宗羲(字太冲)而改名章绛,别号太炎,后以“章太炎”一名闻天下。
章生于1869年,浙江余杭人,其父章浚曾任县学训导,他从小受过系统的儒家教育,16岁参加县试突发癫痫病而弃考(此后再未参考),此即“疯子”绰号的最初来源。
后来,章太炎尊父命进入由经学大师俞樾主持的杭州诂经精舍学习七年,学问大进,成为同游中的佼佼者,很受俞樾的赏识。
甲午年后,章太炎不顾老师俞樾的劝阻而相继加入康有为在沪设立的上海强学会并担任《时务报》主笔。但在次年,章因与康氏门人冲突而退出《时务报》,转杭州任《经世报》、《实学报》主笔。
1898年后又受张之洞之邀赴武汉筹办《正学报》,但未及一月即离去。当年七月,章太炎回到上海担任《昌言报》主笔。
戊戌年后,康梁等维新党亡命海外,章太炎也上了通缉名单,最后避祸台湾,不久又转赴日本,由此走上了激进之路。
1900年7月,章太炎回到上海并参与了唐才常组织的中国议会,期间当众剪辫脱衣。俞樾得知此事后,大骂其“讼言革命是不忠,远去父母之邦是不孝,不忠不孝,非人类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曲园无是弟子”,由此被师门开除。
虽被逐出曲园,但章太炎毕竟毕竟学有根基,此后更是文笔滔滔,一发而不可收拾,其中最出名的一篇文章莫过于1903年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其文雄浑有力,传播最广,其在表明与康梁改良派分道扬镳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牢狱之灾。
据说,章太炎得知抓捕的消息后,却效仿谭嗣同,说清廷要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革命就要流血,怕什么!巡捕来了,他迎上去,说:“我就是章炳麟,抓我!”租界当局最后判了章炳麟三年、邹容两年的拘禁。
1906年6月,章太炎光荣出狱,随即东渡日本找到革命组织,并当上了《民报》的主编。章太炎与革命党的关系原本是不错的,但其才气与性格,决定了他与任何人都不能相处太久。
1907年,章太炎得知孙中山得了两笔款子却只给《民报》留了两千元后,立刻嚷嚷了起来,其一把撕下孙的相片,然后批上了“卖《民报》之孙文应即撤去”数字。
之后,他更是以明码电报泄露革命但购买枪弹准备武装起义的军事秘密,以至于起义无法发动。而其理由是,以日本奸商所卖的窳劣武器发动起义,无异于让革命义士白白送命。
在与革命同道们闹翻后,章太炎一度萌生去印度做和尚的念头。有革命同志编了一则《章炳麟出家》的活剧曲借以劝诫:“章炳麟抛却了、平生抱负;眼见得汉人中、少个帮扶;披袈裟,坐蒲团,不顾宗祖……”
辛亥革命后,章太炎公开声称“革命军起,革命党消”,要求将原来秘密的革命党组织改为合法组织,之后他也成了民初组党运动的急先锋。
不久,光复会领袖陶成章被陈其美派人刺死,章太炎将中华民国联合会改组为统一党,并更加激烈的指责和斥骂同盟会。章太炎甚至直言不讳的指出,他另搞其它政党就是针对同盟会的。
对章太炎的倒戈反向,同盟会的人也愤而反击,他们在报纸上大骂章太炎是个“疯子”,并放出流言说章太炎要拿枪打国务总理唐绍仪,他才具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说到“疯”字,章太炎确实有间歇性的癫痫症状,但被人称为“章疯子”,则是因为其生平喜欢特立独行,好做惊人之语。
对于这个绰号,章太炎非但不以为忤,反希望他的同志朋友都能带点神经病。他曾在东京发表演说:
“大凡非常的议论,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亦不能说,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精神病的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为这缘故,兄弟承认自己有精神病,也愿诸位同志人人个个都有一两分精神病。近来传说某某有精神病,某某也有精神病,兄弟看来,不怕有精神病,只怕富贵利禄当面出现的时候,那精神病立刻好了,这才是要不得呢!”
鲁迅也回忆说,民国元年,章太炎先生在京期间好发议论,而且毫无顾忌的褒贬他人,常常被贬的一群人便给他起了个绰号,曰“章疯子”,其人即是疯子,议论当然是疯话,没有价值的人。但每有言论,也仍在他们的报章上发表,不过题目特别,道:“章疯子大发其疯”。有一回,他可是骂道他们的反对党头上去了,第二天报上报道时,那题目却成了:“章疯子居然不疯!”
1916年袁世凯称帝败亡后,一度被软禁的章太炎重获自由,但一个新的时代扑面而来,无意之中,章太炎已经成为新人物、新思潮所批判的“古董级”人物了。五四运动后,他更是跟不上形势了。
在这段时期,章太炎不但反对联俄赤化、主张联省自治,而且对北伐后的南京国民政府也不予认同,极为格格不入。章太炎的批蒋言论也令当局十分不满,他一度被列为“反动学阀”而遭通缉,幸好有老友们从中疏通转圜,方逃脱缉拿,自罚闭门思过。
1928年后,章太炎开始隐居不出,专心学问。后来,其在苏州定居并办了国学讲习会,传授《小学略说》、《经学略说》、《史学略说》、《诸子学略说》等,收徒甚众,为保存国学做了很大的贡献。
章太炎一生著作颇多,约有400余万字,其在文学、史学、语言学、医学、诗词、书法等方面均有成就。
章太炎晚年的志趣与早年迥然相异,日趋平实,其涵养功力日渐深邃,他曾给人写条幅,自嘲曰:“少年气盛,立说好异人,由今观之,多穿凿失本意,大抵十可得五耳。假我数年,或可以无大过”。
从突破传统到最后回归传统,章太炎最终从斗争中得到心灵的解脱。但不幸的是,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思潮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激烈,他最终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而被“革命”所抛弃,而他晚年在著作中表现出来的“疯”,何尝不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孤愤”。
所幸的是,在闭门不出、专心学术后,章太炎并没有辜负他的才华与早年的学术训练,终成一代国学大师;而与他同时代的一些才子佳人,在百年“革命潮”过去之后,早已湮没无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