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对郭沫若的评价可以说很不友好。郭沫若作为一种现象,社会提出反思,固然是合理且极有必要的。但是有些责骂不合事实,脱离语境,苛求过甚,而附和的人很多对郭沫若的作品和文化贡献一点都不了解,人云亦云,实在有失公允。
简单来说,郭沫若是超级大才子,20世纪中国文化巨人,在文学、历史、考古、书法、甲骨文研究等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诣,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中国历史学、考古学等领域享有崇高的地位。另外,他对于中国科学院和中国科技大学的建立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郭沫若的成就,至少在三个方面创造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峰:
第一个是新文学创作。郭沫若是新文学运动的奠基者之一,他的代表作诗集《女神》彻底摆脱了古诗词的束缚,在中国文学史上开一代诗风,是当代最优秀的浪漫主义诗作。
沈从文曾这样说过:“郭沫若对翻译、诗、小说、散文、戏曲,皆能玩其一角,而且玩的不坏。”这个话看似随意,但是把它放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来看,就可以读出其中的含义来。在那个思想解放、才子辈出、百舸争流的五四时代,郭沫若能够在多个领域玩得风生水起,那是怎样一个存在?
1919年至1920年间,郭沫若连续发表了一系列新诗,开始了新诗创作的尝试。1921年,《女神》的发表,奠定了整个中国新诗的发展方向和基础。《女神》是中国第一部 真正意义上的新诗集,它以雄浑豪放的气势和鲜明的浪漫主义风格,开辟了一个新纪元。闻一多曾经说:“生平服膺《女神》几乎五体投地,不仅艺术上是新的,而且精神上完全是20世纪的时代精神。"
郭沫若的名篇《凤凰涅磐》、《天狗》、《地球,我的母亲》等,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读读,即使放在今天,也不会觉得过时。多年前我曾经看到一个诗人满面是泪、高声诵读《凤凰涅磐》,至今难以忘怀,那种感染力是一般作品所无法带来的。在写作《地球,我的母亲》时,郭沫若突然来了灵感,竟然脱了鞋,赤着脚跑来跑去,甚至索性趴在地上,去感受大地的情怀。整个诗感情奔放,气势磅礴,体现出五四时期强烈的反封建束缚、个性解放的时代精神,而其中表达出来的热爱自然、回报地球以及自我批判意识等精神,在今天仍然具有积极意义。
第二座高峰是历史剧。
20世纪20年代中期,郭沫若创作了三部历史剧《卓文君》、《王昭君》、《聂嫈》,后结集为《三个叛逆的女性》。到20世纪40年代,郭沫若迎来了历史剧创作的成熟期,先后创作了《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等6部历史剧,史剧创作理论趋于成熟,50年代继续发展并臻于完善。
郭沫若提出了"失事求似"的历史剧创作原则,认为"剧作家的任务是把握历史的精神,而不必为历史的事实所束缚”,把历史剧的艺术价值和社会功用完美结合,奠定了他在历史剧创作和理论建设方面伟大的历史地位。
郭沫若的代表作《屈原》,至今仍是人们讨论的热点。周务耕甚至把《屈原》提到了与世界名剧并肩的地位:"考证上的正确与精深,笔力上的博大与浑融,感情的丰富、激越,如崩山倒海的气势,真可推为千古不朽的名著,置之世界名著如荷马《伊里亚特》与《奥地赛》,歌德的《浮士德》,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亦毫无逊色。"评价可谓高矣。
第三个是史学研究。
郭沫若的历史研究有三个高峰期:第一个是1928年后留居日本的十年,他撰写了《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和多种甲骨文金文研究著作;第二个高峰期是抗日战争时期,他先后撰写了《青铜时代》、《十批判书》、《甲申三百年祭》等一系列历史著作;第三个高峰期在20世纪50年代,他撰写了《奴隶制时代》和《管子集校》。当时人们把郭沫若(字鼎堂)与著名古文字学家罗雪堂、王观堂、董彦堂合称为"四堂"。
郭沫若史学起步晚,尤其是甲骨文研究,但却做到了后来居上,成为了"甲骨文研究第四个十年的代表"。就连一向严苛的鲁迅都说:"郭沫若有伟大的发现,他路子对了,值得大家师法。"而郭沫若授之以渔,他在史学上的治学方法和治学精神对后世的研究者影响深远。
再多说几句。
近年来,对于郭沫若的评价也是一个热点,不过大都不算友好。在一般公众看来,他生平有两大污点是难以洗清的,一是男女关系混乱,二是政治投机。其实多读往事,了解其人,就知道他并非那般不堪。
尤其是晚年的郭沫若,虽然写过不少批判文章,但多是授意;也写过很多阿谀的诗篇,可多是不得已。我们今天嘲笑他时,是否想过,如果是你,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代,表现得就肯定比郭沫若高尚?
郭沫若晚年,曾和一个弟子私下有段谈话。那是一次有关歌德的讨论——因为当时国内都称他为“新中国的歌德”。郭沫若说,这是很悲哀的。因为歌德最痛苦的,是理想的不能实现,实现的不是理想。“如今有人说我是中国的歌德,这实际上是在骂我,在打我的耳光”。
这,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吧。(根据阅尽天下沧桑、书画鉴赏典评收藏文章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