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看宋朝亡于“三冗”问题,明亡于宦官专权和吏治黑暗,但究其根本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造成的。
宋太祖赵匡胤执掌后周禁军,发动“陈桥兵变”,做了大宋的开国皇帝。可是他当上皇帝后,依然寝食难安,因为他担心他的部下像他一样,拥兵自重,有朝一日也有样学样,“皇袍加身”,将自己取而代之。所以他整了一出“杯酒释兵权”,让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高级将领主动交出兵权,还采取了“收精兵、削实权、制钱谷”等一系措施,虽然加强了中央集权,但却形成了冗官、冗兵、冗费的所谓“三冗”问题。
而之后的王安石变法,不仅没有解决三冗问题,还导致民怨沸腾、新旧党争,使一些北宋的忠良正直之士遭到贬黜,宋亡实始于此。
王安石变法的核心在于“理财”,其出发点是好的,可由于措施过于急进,加上用人不当,很多措施导致结果与初衷背道而驰,加重了人民负担,被指国家与百姓“争利”。
比如青苗法,规定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官府给农民贷款、贷粮,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在随夏秋两税收取时一并归还。从表面看,这既可以增加政府的收入,又可以限制高利贷对农民的剥削。但实际情况是,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强制农民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年利率高达40%至60%,加上官吏为了邀功和中饱私囊,额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勒索,使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青苗法就变质成官府强迫放高利贷、收取利息的苛政,不仅没有减轻农民负担,反而使农民即使在丰收之年也因为还不起债而被迫逃亡。
马端临在《文献通考》这样记载:
变法前的国家年税收,景德年间,一年仅为682万9700石,而变法后的熙宁十年猛增到5210万1029石,增长了8倍,作为户部的经费,“可以支20年之用”。
王安石变法确实是起到了“富国”的作用,然而百姓的生活状况如何呢?且看苏轼给朝廷的奏折:
《乞赈济浙西七州状》:“熙宁中,饥疫人死大半。”
《奏浙西灾伤第一状》:“熙宁之灾伤..……本路死者五十余万人。”
《相度准备赈济第一状》:“熙宁八年,两浙饥馑……卒死五十万人。”
《相度准备赈济第二状》:“民间有钱,尚因无米饿死四十万人。”
《乞将上供封桩斛斗应副浙西诸郡接续粜米札子》:“熙宁中,杭州死者五十余万,苏州三十余万。”
《奏准南闭粜状二首》:“熙宁中,张靓、沈起首行此事,至浙中饿死百余万人。”
难怪苏轼说王安石变法是“与民争利”。
王安石一介书生,外号“拗相公”,虽有一腔富国强兵的变法热情,却缺乏政治经验,把变法变成了近似于宗教信仰的狂热,不允许任何人否定变法。加上宋神宗急于改变北宋积贫积弱的现状,力挺王安石变法,听不进任何真实的谏言,一批贤良正直之士遭到贬黜。
比如苏轼,因直言痛陈变法弊病,被支持王安石变法的新党诬陷,在“乌台诗案”中被贬,最后一次贬到了海南岛。
又如司马光,对反对王安石变法被贬陕西,后来退居洛阳,闭口不谈政治,历时15年完成《资治通鉴》。即便如此,后来新党上台执政,司马光还差点遭到掘墓鞭尸的命运。
后来宋徽宗继位,蔡京拜相,为了打击政敌,将司马光、苏轼等309人之所谓罪行刻碑为记,立于端礼门,称为元佑党人碑。元佑党人碑见证了北宋神宗以来,历经神、哲、徽、钦、高宗五朝,持续时间近百年,卷入多达500多人的朋党之争,这是我国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党争。在这次党争之中,一大批纯儒贤臣遭到迫害、打击,很多在贬谪中谢世。
所以北宋的衰落,是从宋神宗重用、偏信王安石,进行变法开始。在君主专制制度之下,“人治”的必然结果就是,一旦君主被蒙蔽,偏听偏信必然导致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之争和决策失误。
明朝亦是如此。
朱元璋起身草莽,立国之初就借胡惟庸案加强君权,废除丞相制度,权分六部,直接隶属于皇帝。他规定“后世子孙不得预立丞相,臣工敢言立相者斩。”
朱元璋虽然废除了丞相制度,加强了君权,可是也导致丛杂的政务集于一身。据《明史纪事本末》记载:从明太祖洪武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的八天内,内外诸司送到皇宫的奏章共1160件。这些奏章有讲一件事的,也有讲两三件事的,共计有3291件事,皇帝平均一天要处理411件事。
到明成祖朱棣时,便设立内阁作为没有实权的辅政机构,内阁成员起先由官位较低的官员当值,后来入阁官员的权势和地位逐渐提高。为了牵制内阁,又起用宦官,这就导致了明末宦官专权,政治黑暗,真可谓是摁下葫芦起了瓢。
所以,不管是宋朝的“三冗”和为解决“三冗”导致的延续五朝的朋党之争,还是明朝朱元璋为加强君权,废除丞相制度,明成祖设内阁辅政,以及内阁权力膨胀后以宦官牵制内阁,导致宦官专权,其实都是君主专制制度下加强君权导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