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唐朝我们都会想到海纳百川的西都长安，现代的文学影视作品也习惯将长安塑造成汇集世界各地风情的国际性都市，其实略微有点偏颇了。长安的"洋气”大多来自西亚波斯或者中亚栗特民族，所谓的昆仑奴也多为东南亚居民，今日欧美的欧洲裔、非洲裔、西班牙裔等面孔应当十分少见。后面的宋朝，在一般印象里是一个比较内敛的时代，宋朝的历史事件很少能见到外国文化的身影，其实也不然。如果说西都长安的“洋”多为中亚文化，那东京汴梁的“洋”更多来自海上丝路的临海国家。

一、开封的宗教对外交流，包括祆教和犹太教

那时，开封有个琐罗亚斯德教，琐罗亚斯德教中文又称为祆教，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而后跟着粟特行商的足迹遍布东方，连草原上的回纥汗国也有大量栗特行商。当时的长安自然少不了袄教庙，宋代开封则有两座袄教庙，提及较多的一座位于旧城远宁坊，根据张邦基的《墨庄漫语》记载，其庙祝自言本家世代在这里担任庙祝已经两百年了, 藏有令狐绚发的牒文。令狐绚是861年的宣武军节度使，可见这座寺庙在晚唐就已经存在。845年唐武宗灭佛时，袄教被排挤，而开封的拜火教徒在那之后依旧建成了自己的寺庙，熬过了唐未军阀混战，熬过了契丹入侵开封，真是令人称奇。

在宋朝颁布的神庙祭祀管理办法中，祆教和昊天帝庙、城隍庙等并列，由朝廷派遣官员祈报，比佛道的大相国寺、玉清宫等差一等，后者需要皇帝亲自上负责。宋朝同样会祭祀古代将星，比如信陵君、吴起都有寺庙，这些则由开封府派遣官员负责，袄教寺庙的地位反而比将军庙高一格。

另一个宗教交汇点就是开封犹太教，关于他们的到来，接受比较广泛的观点认为他们是晚唐时期进入的开封，大概来自受犹太教影响的可萨突厥，也可能来自栗特或者北印度一带的犹太团体，大约是998年来宋。靖康之变后宋朝南渡，女真把开封的精英集团整体搬回了老家，开封地区空心化严重，可谓百废待兴，留在开封的犹太教团体借这个机会修建了开封第一座犹太教堂。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既不是唐宋，也不是金国，而是蒙古帝国时期，犹太人跟着波斯穆斯林一块来的。开封第一座犹太教堂也不是始于宋朝，应该是明永乐年间的1421年。

二、宋朝开封的对外交流，最重要的就是朝贡贸易

宋朝开封的对外交流,除了宗教，基本就是朝贡贸易。比之西都，东京汴梁少了充当中转人的粟特商人，也少了很多漠北部落的留学生。这样看来，就对外交流来说，开封的确比张安要低沉些。没变的就是各路朝负贸易使团，除去辽国，北宋160余年间一共接受世界各国朝员贸易六百余次。除了领土接壤的国家外，多是东亚南亚国家，比如高丽入贡41次，越南南部的占城国入贡56次。苏门答腊岛的三佛齐国入贡32次，西方广大的阿拉伯各国入贡一共只有40次，可见此时陆上丝路正在逐步衰败。

北宋通过朝员能拿到的，多是其他国家皇族把玩之用的手工艺品，也有一些兵器和药材、香料等，北宋的回赠品多为绢帛和书籍，绢之国可谓名副其实。这里有必要提一下猛火油，也就是希腊火。根据罗马史学家赛奥法尼斯记载，671年阿拉伯组织了庞大舰队入侵君士坦丁堡，他们在马尔马拉海沿岸扎营，围城数年之久，最后因为种种损失才不得撤退。当时救了东罗马的，就是希腊火，本国人叫它海洋之火。到了三百年后，阿拉伯人也掌握了希腊火技术，通过朝贡贸易进入宋朝，在后来的抗金战争中有所作用。

北宋的回赠一向慷慨大方，虽然会按价估值，但回赐物品一向价值更高，比如1022年，北越南交州进奉使入贡白蜡、玳瑁、瓶香等物品，估价1682贯，仁宗慷慨回赐2000贯。第二年交州又上质各类药材香料等3600贯，北宋回赠4000贯。宋神宗时对高丽的回赠例外，每次依惯例回赠浙江绢一万匹，按当时民间价格能相当于一万三千贯。两三千贯不算大数，更大的可见中印交流。印度南部的朱罗王朝在11世纪走向强盛，势力进入马来半岛,建立了一个基于孟加拉湾的海洋帝国。1014年，朱罗王朝派遣使者52人来到开封，送给宋廷珍珠衫、帽各一领，珍珠21100两，象牙60株，乳香六斤，使者娑里三文个人又献珠6600两，香药3300斤。宋仁宗自然非常重视，回赐非常大方，可惜我们不知道仁宗具体回赐了什么。

1077年朱罗使者再次来到开封，这次宋朝回赠有据可查，回赠钱两81800贯，白银52000两。熙宁年间广东盛产白银，银价略有下降，从一两兑约两贯降回了一两兑一贯，可以简单认为1077年北宋回赠朱罗王朝的财物价值约13万贯。1079年苏门答腊的三佛齐国入贡，宋廷慷慨回赠六万四千贯钱，加白银一万零五百两，可观朝贡贸易还是很大的。

要说宋朝的朝贡和唐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契丹成了冠带国家的兄弟之国。契丹先前被盘踞漠北的回纥压制，只是草原联盟的下属小王，后来，古吉尔吉斯人击败回纥，建立新朝，然而又很快瓦解。受漠北压制的契丹咸鱼大翻身，反扑蒙古高原，占领了留在高原上的阻卜居民，向南收了石敬瑭这位干儿子，又在后来挫败了宋军拿回燕云的企图。用实力变身成为了冠带国的兄弟。所以宋朝的记载中，别的国家来交换礼物，那是少邦来朝贡，唯有大兄弟契丹是平等的。

澶渊之盟后，宋辽和平了一百多年，辽国使者共来访约三百次，每逢重大节日, 或两国大王去世，或新帝登基，都会互派使臣。各种礼物名目繁多，如果一一列举就太麻烦了，辽国的礼物多是马匹、毛织物和各种食品，北宋回赠的多为银两、丝绸织物和手工艺玩具。每年北宋赠给辽国的礼品约有70万贯，宋朝在边境贸易中大概能得40万贯，两国互市的规模还没大王们交换礼品来得多。

结束语

朝贡贸易的核心毕竟是古代君权的朝与贡，宋朝对外国使团的种种优待政策，以及各种慷慨的回赐，在生意经上肯定是亏本买卖，让沿途的老百姓做出了巨大牺牲。苏轼就认为这种做法有五大害处却没有一点收益，文化上的交流更少，大多也和宗教有关。965年沧州僧人道圆西域取经后返回，赵匡胤向他询问了域外的情形，承后派遣了庞大的僧侣使团出访西域，而后不断有印度的宗教人士跟随汉地僧人来到开封。

宋徽宗时，开封已经有了几分胡味，街巷传唱着各种外国歌曲，比如异国朝、蛮牌序、六国朝等，相国寺附近店铺有大量“洋货”，惹得士大夫们很不舒服。后来宋朝南渡，很多官员从开封的胡风中找丢城失地的原因，略显荒廖。开封是宋朝强干弱枝政策下堆砌出来的超级城市，虽然对外交流不比唐长安，但在东亚还是当时举足轻重的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