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60年6月,湘军包围安庆。为了便于指挥,曾国藩将大营迁移到安徽南边的祁门。
祁门四周皆是山,只有一条路,东连徽州,南达景德镇。靠近一条小河,但河水只能通行那种只能坐两三个人的小船。
来到祁门后,第一时间,李鸿章很机警,带领众幕僚勘察了一周地形后,建议曾国藩立即移营,因为祁门地势像一个锅底,如果那唯一的一条路被堵住,就是兵家所说的绝地。
曾国藩虽然心里也暗自后悔,但因移营祁门一事已上报朝廷,不便轻易变动,因此固执己见,不同意移营,于是,大营就安扎在了祁门。
谁料到,公元1860年12月,太平军李秀成突然率部攻入皖南。
曾国藩派遣的大将李元度,未能把守住祁门的东大门,即徽州。
于是,李秀成兵峰直指祁门。
祁门立即告急!因为戍守祁门的部队只有3000多人。
故事由此展开了……
祁门古战场
二、祁门被围后,曾国藩身边的各色人等,上演了一出出的逃跑“生死时速”,曾国藩亲眼看透了他们的“芸芸众生相”,不禁黯然神伤!
(一)心腹幕僚李鸿章借故溜号。
李鸿章一来就看出祁门是一个“死地”,是故内心一直就惴惴不安。此时一看祁门果真被围了,他“聪明的脑瓜”可就闲不住了。
当然,他可不是在替自己的曾老师想什么退敌之策,而是想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个全身而退,既不能让曾老师认为自己是“临阵脱逃”,也不能让其他幕僚看出什么“破绽”,而且是越快越好!
机会马上就来了。
由于李元度丢了徽州,曾国藩要上奏参劾他,众幕僚纷纷说情,李鸿章也认为这样太过绝情了,会伤了湘军将士的心。
但曾国藩为了严肃军纪,执意要参劾李元度,不仅如此,还命令李鸿章亲自草拟参劾奏折。
李鸿章拒绝说:曾大帅,我不会写这个参劾奏折的。
曾国藩不以为然,淡淡的说:你不写,那我就亲自写!
李鸿章为了逃跑,借机发飙了:曾大帅,如果你不听我们的劝谏,执意要参劾李元度,而且还要亲自拟写参劾奏折,那作为幕僚,我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用了,请大帅准我辞职告退。
曾国藩一眼就看穿了李鸿章的“小伎俩”,但强忍怒火,只是淡淡的说:悉听尊便。
于是,李鸿章便“就坡下驴”,溜之乎也。
年轻的老狐狸:李鸿章
(二)鼓吹造反的王闿运偷偷跑路。
曾国藩移营到祁门没几日,有一天,号称胸怀“帝王之学”的王闿运,前来拜访。
曾国藩将其请进书房,在一张桌子的两边,两人坐下来畅谈。
王闿运雄辩滔滔,唾沫星子乱飞,中心思想就是建议曾国藩“竖旗造反,自立为帝”,由他”倾心辅佐,大事必成“”云云。
曾国藩侧耳倾听,但笑而不答,只是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不停的写一个字。
王闿运定睛一看,乃是一个“妄”字……
王闿运也很识趣,立即打住,换了个话题,稍谈几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讪讪告退了。
但他没有立即走,住在了大营里混吃等喝呢。
不想祁门大营被围,无日不战,形势极为危急,逃也?留也?这是个问题。
对于这个自称“腹有纵横之学,胸有百万兵甲”,上蹿下跳,想撺掇自己造反的王闿运,曾国藩倒想“认真的”看一看他的笑话。
他让自己的亲兵,偷偷去察看,看看这个“王大忽悠”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亲兵回报:大帅,很怪呀,王先生很淡定,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汉书》,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呀。
哦!《汉书》?嘿嘿,我知道了,你们看吧,不出三天,王先生就要跑了!曾国藩信心十足的对亲兵说。
第三天,亲兵来报:大帅,真神了,你真算的准!今天早上,我看到王先生带着身边那几个小厮,偷偷坐了个小船,跑了。
哈哈哈,曾国藩不无讥讽的大笑起来,心想:神什么神呀,我这几天,也是“心惊胆战”的,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呀?我也得“装淡定”呀,咋装呀?我是假装看《红楼》呀。所以,你一说这“王大忽悠”在看《汉书》,心同此理,我就知道他也是在表面上装装样子,心里在暗自盘算“跑路了”……
意气风发的“鼓吹学大师”:王闿运
(三)身边的随从小吏,个个面色慌张,纷纷上演逃跑“生死时速”。
胆小的,已经不告而别了。
稍微顾及点脸面的,也已经私下里雇好船只,将“铺盖卷”先放在船上,只待太平军攻进来,就立即坐船逃走。
曾大帅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原想按“动摇军心”将他们一一治罪,但转念一想,“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怎么办呢?“反其道而行之”:
曾大帅亲拟了一份告示:大营危急,凡想回家者,一律可以先预支三个月的饷银,待大营安全后,想回来的,不计前嫌,随时可以回来。
嘿!这招儿,有点效果。
但仍然有一小部分人,还真的领了三个月的饷银,还真的走了!
剩下一大部分人,觉得大帅如此有情有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偷偷地往船上搬东西了,但已经搬到船上的东西,倒也没有拿回来…..
(四)、危在旦夕,生死在即,曾国藩身心受到强烈刺激,自己内心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已经从心里厌恶战争,盼望战争早一些结束,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1、四面楚歌,苦苦支撑,曾国藩肝胆俱裂,在日记中说:文报不通者五日矣,饷道不通者已二十余日矣……是以忧灼特甚,夜竟不能寐,口枯舌燥,心如火炙,殊不知生之可乐,死之可悲矣。
2、奇险万状,心如死灰,曾国藩内心绝望,在给其儿子曾纪泽的遗嘱中说:此间局势危急,恐难支持。目下值局势万紧之际,四面梗塞,接济已断,如此一挫,军心尤为震动。尔等长大以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尤易于贻万世口实。余久行此间,日日如坐针毡。
三、在经历了“祁门被围”之险后,曾国藩肯定看清楚了他身边人的“芸芸众生相”,所以,攻破南京后,当诸多文臣武将,苦劝曾国藩“造反称帝”之时,我们可以“脑补一下”当时的画面,试着还原一下曾国藩当时的内心活动:
(一)好,现在你们个个说的振振有词,可是想当年,祁门被围之时,正当老夫危难之际,李鸿章开溜,王闿运跑路,身边随员个个犹如惊弓之鸟……关键时刻,有谁靠得住呢?要不是随后鲍超拼死救援,吾命休矣……
打胜仗了,个个邀功请赏;打败仗了,每每临阵脱逃。
现在南京攻破了,又到胜利的时候了,你们个个义正辞严,想让我“当出头鸟”?至于造反可行与否,先另说,但你们中间,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李鸿章?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王闿运?
你们现在肯定是不会,但你们再看呀,湖广总督官文,坐镇武昌,在长江中游监视我们;淮军冯子材驻守扬州,在长江下游监视我们;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骑兵,驻扎在鄂皖交界,监视我们。
一旦重开战端,他们从几个方面,都可以直扑南京,到时候,谁敢保证我们每战必胜,如果稍有挫折,朝廷再稍微拉拢一下,那恐怕第二个、第三个李鸿章、王闿运都要纷纷跳出来了吆……到那时候,我身边还能有几个人呢?老夫可不想把“南京”,再变成第二个” 祁门”呀!
(二)再者说了,李鸿章这小子,现在率领淮军,当年在祁门就不与我一心,现在要造反,就以这小子那“花花肠子”,我还敢指望他能与我们同甘共苦?
(三)还有那头“倔驴”左宗棠,原来都好嘲笑我,挖苦我,就他那脾气,能听我的调遣?
(四)哦,差一点忘了,还有那洋枪队,那洋毛子也不好惹,弄不好,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五)另外,太平天国荼毒江南已甚,江南民心厌战已久,大家都盼望过几天安生日子,这时如果再继续打仗,肯定会民怨沸腾的。
(六)还有一点,我本不想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现在你们逼我,我不得不点破了:
你们进入南京,从将领到小兵,每个人掠夺多少金银财宝?现在每个人都是“腰包鼓鼓”的,都想赶紧回家,买房子置地,娶媳妇安家,还有谁愿意再跟着我们拼命了?军心已经涣散了,这一点,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唉,我从小读圣贤书,一心只想当个“圣贤”,根本不想当什么“枭雄”,至于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那都是时势造英雄,是历史的巨浪拍打着我,一步一步把我这只“小船儿”推到这里的,现在我已经身心俱疲,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总之一句话,你们,你们都散了,散了吧……
众人苦劝,曾国藩仍然拒绝造反
后记:有历史爱好者称,如果曾国藩想造反,其最好的机会,是与太平天国一道,与清廷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然后徐图进取……此说法如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研究一下。
曾国藩大营驻扎在祁门时,其“中军帐”就设在“洪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