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否有权决定自己的死亡？

我们今天来讨论一个严肃的话题，人应该如何面对「死亡」？

BBC有一部纪录片，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这部片子的名字叫《如何死亡：西蒙的选择》（How to Die: Simon’s Choice）。导演全程跟拍，记录下西蒙的抉择之路。

影片的主人公西蒙·宾纳（Simon Binner）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同时热情开朗、风趣幽默。可是，西蒙却在57岁时患上一种渐进且致命的疾病：运动神经元病，被确诊后通常只剩六个月到两年的寿命。随着病情恶化，患者的肌肉会逐渐萎缩，大脑失去控制，生活难以自理，最终死于呼吸衰竭。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西蒙决定：要么自杀，要么实施安乐死。

他的神经病学顾问医生解释道：

「对于这个疾病，人们实际应对起来要比自己起初认为的好得多，只有少于1%的病人会选择安乐死，大部分人选择姑息治疗（palliative care），在平静中死去。」

可西蒙不是。他希望选一个日子，告诉自己「就是今天了」，就决然赴死。家人与朋友对这个决定都心有不满，希望他能留在世上更久一点。

随着病情迅速恶化，西蒙开始步履蹒跚、口齿不清、无法喘气，本来能够流利说出四种语言的他只能依靠打字来表达，甚至连手也慢慢不受控制；一个月前还与朋友在山上骑行，现在只能依靠拐杖、轮椅行动。

生命逐渐衰败，他感到「羞耻又无助、没有男人样」，无法接受自己更糟的样子，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样子「只是想象都觉得很烦」。

西蒙开始联系瑞士的安乐死机构，告诉对接的医生希望自己的安乐死「可以带点摇滚风，安排得与众不同」。他意识清楚、富有主见，多次明确地表示希望安乐死，「我毫无恐惧，这对我来说是解脱」。他在写给母亲的信里说：「虽然难过，但这是最好的结局。感谢您做我的母亲。」

| 《如何死亡：西蒙的选择》中西蒙安乐死后，他的母亲读他遗书时的场景让人潸然泪下。

影片结尾处，西蒙播放着给妻子的录音，按下了注射器。剧终。

关于安乐死，一直以来争论不休，BBC就因之前拍摄与安乐死相关的纪录片收到超过千宗的投诉。但《如何死亡：西蒙的选择》却是好评如潮。

不见血腥，不分立场，只是将西蒙生命中最后几个月的样子记录下来，隐忍而克制。导演从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论西蒙最后的选择如何，都会被如实记录下来。家人的希望、朋友的劝告与对生命的绝望、对死亡的渴求紧紧交织，他也曾在病痛中迟疑反复，最终还是因为病情的一再恶化提前死期。

「人是否有权决定自己的死亡？」当人面对着巨大的痛苦，生命质量低于可忍受的下限，生命还应该继续吗？

当死亡不可避免时，我们是否有权利选择体面的方式离开？对于不可承受之重，是否可以有尊严地放弃生命？

旅法哲学家齐奥朗（Emil Cioran）在《解体概要》（Précis de décomposition）中写道：

「自杀的自由赋予我们一种力量和骄傲，使我们可以战胜压制着我们的力量……意识到了这种自由之后，我们对于自杀的决心更能掌控自如，而这一决心因为我们不去执行而变得益发诱人。」

人类应该对自己的生命握有控制权，选择死亡或选择不死，都取决于自己。怀揣着这样的决心，好像也就主宰了自己的命运。

此起彼伏的争论比不上看着一个人执行安乐死来得惊心动魄。西蒙在影片中欢笑、舞动，也真实地展露了自己的脆弱无助。

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西蒙与朋友聚会，与亲人拥抱，在生命以不可逆转之势消逝前，也准备好了结束它的决心。这是人生的单程票，他选择从容告别，体面离开。

死神剥夺了他的生命，但没有剥夺尊严与温暖。我们透过屏幕直观他的生死，陪伴他走完这个过程，好像也完成了一场对自己的关怀。

西蒙的母亲最后对着镜头说：

「是的，他很勇敢。但我们也要记住，有很多坚持到生活终结的人，他们也很勇敢。」

世界虽大，明白就好，我们下期再见。■

参考资料：

[法] E·M·齐奥朗. 解体概要. 宋刚.译. 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0年.

当然有权利。但是附加给这个权利的同时还有责任和义务，有照顾子女长大成人的责任，和照顾父母安享晚年的义务，其实除了附加的，人不但可以决定自己是生是死，还决定了自己生死的姿态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