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欧洲(包括俄罗斯)统一就不用想了,根本不现实。包括英国的欧洲统一可能性也极低。
欧洲统一只能以法德为核心,但二元制结构的先天缺陷在于缺少足够的向心力,只能靠制度化而非意志建立秩序。这固然有利于国与国的公平,但只靠演讲和多数人的决议效率太低,更何况条款不利于各国灵活处理国内问题,造成今天欧洲的一系列危机。
无论当下的建制派还是未来的极右翼,如果要推进欧洲一体化只能采用多速欧洲策略,加洛林核心区先行政治整合,和外围国家组成松散的邦联,然后逐步吸纳新成员即可。
这种方案可以有效平衡各方诉求。加洛林欧洲民众不愿向外围欧洲转移财富,外围欧洲民众不愿丧失主权独立性;美国继续保留在东欧的驻军,对现有秩序及美俄利益冲击不大,甚至确保美俄冲突甚于欧洲和美俄的冲突。
直到核心欧洲完成民族融合,全欧洲社会层面出现统一的认同,最起码小半个世纪过去了。到时统一中东欧国家,参照俾斯麦是如何统一南德意志诸邦的,照着做就行了。
这样的欧洲能成为超级大国吗?
加洛林核心国力只有美国的五六成,相当于今天的中国,还没有中国的发展势头,肯定无望成为超级大国。外围欧洲整体实力有限,对国力加成不多。统一的欧洲有实力成为准超级大国了,但始终存在分裂倾向,和中美的差别近似于近代奥地利与英法的差别。
欧洲如果要真正登堂入室,就必须建立中东霸权,并在东欧驱逐俄罗斯。这样的欧洲首先必须筋骨强健,其自身须形成牢固的民族认同,类似德意志而非奥地利。同时其霸权需要得到美国的承认,欧洲巨型半岛,地缘上面对海洋过于脆弱,如果美欧对抗欧洲将面临非常直接的地缘对抗而且胜算渺茫,无法像中俄那样自保。
欧洲对乌克兰不应过分贪婪,重点不在能否得到乌克兰,而是尽可能不让俄国得到乌克兰,这样俄国对欧的威胁就是零。对乌克兰的安排应尽可能考虑芬兰化,内政摈弃俄罗斯体制,经济和欧洲对接,但外交保持中立,克里米亚问题冷处理。欧俄战略互信可以确保俄罗斯成为欧洲东部屏障而非威胁。
欧洲处理欧俄关系可以从扩张方向入手,如果双方面对面扩张,会激烈争夺东欧,像苏德那样打个你死我活;如果背靠背扩张,利益冲突少但各自为战,欧洲斗不过美国,俄国抵抗不了中国,欧俄联盟将在中美夹击下毁灭;最佳选择应为肩并肩扩张,欧俄在东欧和解,中俄在远东和平共处,欧洲利用中美对抗避开西线美国锋芒,然后欧俄一并南下攻略中东中亚,欧洲集中地中海方向,俄国再殖民中亚或与中国共同维护中亚新疆地区的稳定,另外,被欧俄夹击的土耳其将死无葬身之地。
欧洲的中东霸权需要从制服土耳其开始。土耳其的昭和之路如果没有止步于库尔德斯坦,那么其与西方可能陷于全面对抗,甚至孤注一掷地发动对欧战争,这将唤醒这个沉睡的巨人。加洛林欧洲在危机中整合,并将势力范围推到托罗斯山脉,战后将土耳其改造为中东桥头堡即可。
长远来看阿拉伯世界才是最危险的敌人,欧洲需要严防泛阿泛伊思潮,分化瓦解阿拉伯世界。伊朗因为体量小革命意志消退,威胁小得多,只要下一次政权更迭伊朗没有解体,欧洲应当引导伊朗复制中国模式,并成为在东方制衡阿拉伯隔绝巴基斯坦的可靠盟友。
然后一边整合内部,一边将法国的马格里布和西非霸权让渡给加洛林核心,加强殖民统治和文化渗透。直到将中东欧南欧彻底统一,一个宰治地球之四分之一的欧洲霸权即宣告成型。
但需要注意的是欧洲霸权建立在战略收缩后的美国承认的基础上,但美国也有自己的底线利益,即对关键海上航道的控制。欧洲恐怕不可追求地中海霸权,否则必然导致欧美决裂。但考虑到欧洲地缘上和地中海的天然亲近,欧洲对此影响力不可能过低,故欧洲应从两方面入手:加强北极航线取代传统的苏伊士马六甲商路,推进页岩气革命取消中东石油及其运输线路的战略价值。其实这两点欧洲做不了什么,更多是大势所趋。辅以适当的对美妥协,即可实现类似十九世纪末英法关系的状态,即英国允许法国做世界第二殖民帝国。
对欧洲统一可行性的思考:
民族主义在近代是一个强有力的趋势,但并不是永恒的,譬如二战后的欧洲就发生过民族主义的大范围退潮,欧洲一体化也由此开始。欧洲各民族实力均衡,有很强的相互拮抗的力量,但事情的发展只是表现为力量的互相作用,更本质是思想驱动的,普遍性的思想可以将特殊的力量化于无形或为己所用。建构统一的欧洲民族,关键还是发掘欧洲文明层面的统一性,使之具有丰富的内容,这是值得实践的目标。
当前欧洲盲目推崇文明相对主义是欧洲的自戕,但也反映了欧洲走入一个更进步的阶段,即为了克服旧的存在的有限性而走入抽象空洞的无。一个共同体克服分裂走向真正的实体的过程中往往会经过这么一个阶段,即向往人类无差别统一的乌托邦。这是因为民族精神还没有发展出充实的内容,故因其空洞而显得可以无所不包。但民族精神终将意识到只有排斥他者的,有自主意志的实体才是真正的无限,无差别接纳外界不过是虚无。走到这一步,民族精神成型,统一的国家终将建立。
当下的欧洲极右翼崛起,在我看来就属于第三阶段,扬弃抽象普遍性走向内容丰富实体性单一认同,伊斯兰在欧洲肆虐会映射出欧洲人内心深处的文明基因,并建立起以基督教为底色的欧洲统一观念。这一观念不是基于共同的语言,语言仅仅是精神表达自身的媒介,文明才是精神实体本身,这意味着新的欧洲认同比旧的民族认同更加纯粹而富有生命力。
民族主义不是永恒的,但真无限的自主意志共同体作为真正的现实会永恒存在。因此欧洲的极右翼虽然打破了欧洲当前裱糊在一切特殊性之上的作为虚假统一的文化多元主义,并带给欧洲民族林立互相倾轧的未来,但其对欧洲本质的发掘可以说为欧洲的最终统一在精神层面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