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比起西班牙形成的国家认同、民族认同更早,而且在内占据优势地利,在外抱紧了英国大腿。后来成为统一国家的西班牙曾经想过吞并葡萄牙,可是机缘不巧,加上西班牙巅峰时期太浪,最终形成了现在半岛双雄记的局面。
伊比利亚半岛由于地理上多为山地,自古以来各地区之间人们经济联系不强,彼此自成一体,所以封建制度比较根深蒂固,中央集权制度发展的比较缓慢。
在罗马人的统治崩溃之后,哥特人占据了伊比利亚半岛。碎片化的政治最终导致了半岛内部争权夺利,无法一致对外。恰在此时,中东地区的阿拉伯人崛起,发动了四次扩张浪潮。相对于拜占庭帝国以及广袤的地中海,阿拉伯人冲击欧洲的方向,不出意外地选择在了北非海边。从休达港口向北出发,只需要14公里就能到达直布罗陀。
阿拉伯人的侵略军队磨刀霍霍,这时哥特人内斗中失败的王子又主动投靠,做了带路党。阿拉伯人的骑兵在登陆伊比利亚半岛后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把几乎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给占据了。
可是,前面也说到过,伊比利亚半岛政治碎片化很严重,阿拉伯人屡次冲击,都没能把哥特人最后的势力给赶下海去。信仰基督教的哥特人在半岛北部,建立起了一道防线。虽然保留下来的土地面积很小,可终究也算是保留下来了一点恢复的希望和种子。
随后,基督徒们在宗教的狂热下,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收复失地的运动。阿拉伯人不善经营,战线逐渐南移。这期间,伊比利亚半岛上出现了很多个王国。莱昂、卡斯蒂利亚、纳瓦拉、阿拉贡等等国家,大家都是教皇认可的国王,彼此谁也不比谁矮半截。可是在阿拉伯人的威胁下,这些基督教的王国还是团结在了一起,甚至还出现了全西班牙人的皇帝阿方索七世。不过,这时的西班牙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而不是国家概念。真正法理意义上的西班牙国家,还是来自于1714年西班牙波旁王朝的费利佩五世颁布《新国家基本法》之后,(除葡萄牙以外的)伊比利亚半岛诸国才以卡斯蒂利亚为核心逐步整合起来的。
在反抗阿拉伯人的收复失地的运动中,葡萄牙也是其中一个王国。可是后来,为什么其他国家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西班牙,而葡萄牙却独立了出来呢?
这是因为从莱昂王国中分裂出来的葡萄牙不愿意跟其他几个国家玩共主联邦了,因为他拥有了更加强大的经济实力以及盟友,完全可以在伊比利亚半岛立足了。
事情是这样的。
在葡萄牙人扩张的过程中,他们同邻国卡斯蒂利亚的矛盾就积累了起来。葡萄牙在十二世纪时,在国王阿方索三世手中扩张到了伊比利亚半岛南部的阿尔加维地区。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多山地的地形中,葡萄牙几乎把所有优良的海港口都给收入囊中了。
葡萄牙对阿尔加维的征服阻碍了卡斯蒂利亚取得海港的企图,后者最终只能从塞维利亚等几个内河港口发展贸易。同时,卡斯蒂利亚王国的牧民的存在也激化了边境矛盾。卡斯蒂利亚人在山区游牧,常常进入葡萄牙的领地,与当地人发生冲突。
葡萄牙人起初在边境修筑的堡垒最初是用来防备阿拉伯人的,此时开始对付卡斯蒂利亚人。在1383年葡萄牙继承危机当中,冲突达到了高潮,卡斯蒂利亚国王胡安一世以外甥的身份要求强行接管葡萄牙王位,还派遣军队进攻葡萄牙,可是葡萄牙人并没有屈服,甚至在战争中强化了他们的民族认同。
在战争之后,葡萄牙人认为有必要借助外交手段防备卡斯蒂利亚的再度入侵。1386年时,葡萄牙与英格兰签订《温莎条约》,从此葡萄牙开始抱紧了英国的大腿,除了在1580年继承人危机后选择主动加入西班牙共主联邦之外,葡萄牙一直都是英国的小跟班。以至于法国人都不得不哀叹:现在实在没有理由不把葡萄牙看成英国人的殖民地。
葡萄牙人在1383年的王位继承危机中击败卡斯蒂利亚的战争中,平民百姓和底层教士形成了朴素的民族主义情感,对卡斯蒂利亚十分憎恶,直到如今,葡萄牙的谚语里还有一句:不要相信卡斯蒂利亚人。
我们说了半天的卡斯蒂利亚,其实这个国家只是伊比利亚半岛中众多方国中的一个,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国家年纪比较大,占据了伊比利亚半岛的中部地带,并且以后的西班牙也是以卡斯蒂利亚、阿拉贡共主联邦为核心而组建起来的。
虽然葡萄牙王国的统治阶层是倾向于与卡斯蒂利亚友好和善的,因为统治阶层互相通婚,彼此都有着亲戚。但是葡萄牙由于历史形成过程的特殊性,国内已经出现了城市,商人阶层的出现也使得葡萄牙人不仅在文化、经济领域,甚至在价值认同领域都与西班牙发生了很大的不同。葡萄牙的上层并不由贵族垄断,商人阶层有着突出的影响力,上层精英同大众在情感和利益上并不一致。支配着葡萄牙外交的是在宫廷文化上同卡斯蒂利亚更为相似的贵族,而且看重的是政治和经济的利益。因此,在13世纪时,葡萄牙国的精英也有与卡斯蒂利亚联合的企图。1474年卡斯蒂利亚爆发继承内战的时候,葡萄牙派出军队参战,试图为自己的王室夺取卡斯蒂利亚的王位,但这次尝试也以失败告终。
此后的西班牙共主联邦终于驱逐了阿拉伯人,并且通过婚姻关系,广袤的西班牙帝国开始成为哈布斯堡王朝的一部分。西班牙此时如日中天,海军称霸世界,号称无敌舰队。陆军也在欧洲与法国、意大利等国长期鏖战。而且,西班牙还坐拥美洲巨大的财富。英国人在西班牙的压迫下,只能通过海盗一样的做法劫掠点浮财。而葡萄牙的海外殖民事业遭遇了困境,法国人威胁巴西,英国海盗又出现在西非,葡国本土缺乏金属铸币,商贸也需要更大的市场。
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安三世是个理想主义国王,满脑子战争浪漫主义。在1578年与摩洛哥人的交战中,塞巴斯蒂安三世落水而亡。在经过了两年的过渡期后,葡萄牙人选择了加入伊比利亚半岛朋友圈,与西班牙合并。
葡萄牙人的如意算盘是借助西班牙国力如日中天的势力,更大限度地捞取经济利益,并获得西班牙舰队的保护。
葡萄牙人最终如愿在西属美洲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商贸网络,但是美洲的西班牙人对此相当排斥。而在欧洲本土,西班牙浪战诸国,还把葡萄牙拖入了和尼德兰的战争,导致葡萄牙在世界各处的殖民地到处都在被荷兰攻击。更要命的是,随着三十年战争愈演愈烈,葡萄牙不得不支付更多的财税,法国的参战逼迫西班牙首席大臣奥利瓦雷斯在1639年下令在君主国的欧洲各领地招募新兵,而葡萄牙的人力向来稀薄且珍贵。
一连串的麻烦把葡萄牙推向了1640年的复国战争。葡萄牙人要分家,西班牙人可不同意。因为西班牙家大业大,虽然当时已经日落西山,但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还是会东山再起(工业革命费发生是个意外)。葡萄牙宣布独立在开始时也没有引起外国人的重视,这次事件看起来只是西班牙的一次省区叛乱。然而,随着独立派在国内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以及战争的持续进行,葡萄牙的复国变得不可阻挡,加上还有英国人在复国战争中选择帮助葡萄牙人。
此后,随着英法等国工业革命的相继完成,一直落后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人再也没有了决定自己国运的时候,更多像是作为英国和法国的跟班。拿破仑为了执行大陆封锁令,不仅软禁了西班牙国王,还直接统治西班牙,并且通过西班牙向葡萄牙发动进攻。世界历史上,属于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机会窗口都已经关闭了,两个没落的国家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沦为了后起之秀表演的看客。
葡萄牙人的民族认同比起西班牙人要早的多,而且,相对于西班牙人中的多个民族成分,葡萄牙更像是单一民族国家。在法国大革命之后,在欧洲地区再行吞并一个这样体量的民族国家,已经是不可能了。
直到如今,葡萄牙、西班牙的经济发展在欧洲都不算好,甚至被评为了“欧猪四国”,因为葡萄牙、西班牙、希腊、意大利,因为他们四个国家的首字母刚好是PIGS。西班牙有数千个公司在葡萄牙开展业务,而葡萄牙只有数百个公司在西班牙开展业务。在经济发展成为世界主要潮流的当下,曾经的伊比利亚双雄的故事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