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眼中一道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如同扑食的秃鹰,看得我的心一颤。毕竟是常伴始皇帝的老妖怪,就在刚刚,他已然起了疑心。像他胡亥这种贪图享乐的浪荡子弟,此情此景,如何会如此机敏,反将一军,用赵高的局来测试自己的贴身侍卫呢?
胡亥
赵高眼珠一转,堆起笑来,朗声道:“陛下的侍卫自然是听陛下的话,可是这确实是马,满朝文武皆可为证!”
我的心下一寒,这个老妖怪,一句话就把我反将的这一军给破了。我若执意要问身后侍卫,他必然会依据赵高所说,说这是鹿。可如此一来,我这敲山震虎也就毫无效果。不过依据这个形势来看,果真连我的侍卫都已经是被收买了!今天这个局里我看来是一点本钱都没有!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在赵高试探过群臣之后,便再无忌讳。三天之后,他便要逼我自杀,另立子婴。这个赵高也是蠢,天下乱成这个样子,还想着甩个锅,杀个替罪羊就能让天下平息?搞阴谋诡计他确实厉害,但若说治理天下,认清时局,他还真是一个白痴。不过,当下的情况十万危急,我必须要设法破局!至少不能让赵高把朝堂里群臣唯唯诺诺,屈从于其淫威的态度给试出来,否则他便有恃无恐,而我则必死无疑!
赵高眼珠一转
我摇了摇头,笑道:“爱卿啊,朕听说章邯已经投降,王离已经被俘,沛县的刘邦已经陈兵武关,他那前锋樊哙,十分之勇武,执此危难之际,爱卿怎么还有心思在此跟朕谈论这飞禽走兽之事?”
赵高的瞳孔突然放大,我知道他此刻必然十分惊恐,因为他苦心经营多年,早已掌控了这朝堂之上所有信息渠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断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前线真实的信息。不仅我不知道,这朝堂上的文武也不可能知道。而我方才所言,证明我不仅清楚的知道战局形势,甚至连敌方主将姓名出身都能说得分毫不差,这哪里是整日酒色的昏君能说出来的话。
赵高的额头上一滴豆大的汗珠徐徐落下,他半响不语。我知他正在盘算,盘算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盘算我还有什么底牌。
赵高
可我绝对不能给他思考的时间,不然将万劫不复!
于是我又说道:“楚将项燕的孙子项羽在巨鹿,击败章邯王离部四十余万人,这四十多万人都是我大秦的精锐!如今我大秦已经无兵可用,无将可遣。赵高!这般困局,你要如何解?”
台下群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如果我说得是真的,那么他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很快就要化作云烟。恐惧,已经悄悄笼罩到了每个人的心头。
赵高擦了擦汗,高声道:“陛下必是听信了小人的谣言!区区几股盗匪如何能击败我大秦雄师?我大秦铁军横扫六合,天下无敌,莫说这小小盗匪,就是六国重立,又何足道哉?陛下说大秦之军,会被流寇逃犯击败?这笑话是听谁说的?”说罢他的眼睛扫向群臣,试图从里面找到那个可怕的高密者,那个不在他掌控中的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
群臣听他这般说辞,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他这话的确有道理。揭竿而起的农民军,怎么就敌得过正规的职业军人?此事我也一直没搞清楚。项羽是硬刚的,而且以少胜多。这事儿实在是太魔幻。
但此时此刻,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我正在跟赵高较量,我不能让他思考,不能让他观察,更不能让他筹划,于是我高声喊道:“盗匪?如今六国都已经重立,就在前几天章邯和王离投降的二十万士卒已经悉数被项羽坑杀!刘邦一路杀来,不日就会攻破咸阳。赵高啊!天下糜烂已然至斯,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赵高吃惊于我对局势如此了解,定了定神,叫道:“陛下!如此无凭无据的狂悖之言,还望陛下自重!”
我哈哈一笑道:“赵高!你可听过楚地有歌谣,“楚虽三户能亡秦”,当年王翦老将军率倾国之兵伐楚,历时三年才惨胜。而后毁其社稷,灭其宗庙,夺其重宝,奴其贵族。楚人不服,起兵谋逆,当今之时,若让楚人攻入咸阳,这满朝文武,还有你我,能有好日子过?这种时候了,赵高,你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有何良策可以退兵!”
我这番话并不是说给赵高听的,而是说给底下百官听的。只有让他们足够恐慌,才能让他们怀疑赵高,才可能把他们争取到我这边。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已经毫无退路。
赵高的眼睛已经通红,嘶哑着尖利的嗓子喊道:“陛下!这统统都是谣言,天下安宁,咸阳无恙!那里有什么项羽,那里有什么刘邦?陛下,我大秦的军队正得胜归来!”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冷笑道“得胜?你且把章邯的奏本给我拿来!把王离的战报给我呈上!我大秦法度森严,各级军官斩首几何,甲胄机弩损毁几度,人员伤亡损失多少?战报何在?给我呈上来!”
赵高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慌乱,胡亥不理朝政多年,平日不看任何奏章战报,只听信他赵高的红口白牙。所以初时赵高弄权对奏报还会有所准备,后来连伪造文书都懒得去做,如今被我一问,正抓住了他的死穴。
“这……陛下,奏报还未到!”
奏报还未到!”
我听他这般说知道抓住了他的弱点,连忙高声道:“赵高!军情奏报向来没有拖延!此处距离巨鹿不过百里,你如何说奏报未到?既然都已经凯旋,自然要立刻论功请赏,首级日久就会腐坏且不易携带,故自商君变法之后,每战之后后,立时便要清点敌首,记录在案。战报当日便会快马加鞭,报来王宫。如今这么多时日,若依你所说,皆是大胜,怎么一个胜利的奏报都没有吗?”
“你……你……你是谁?”赵高脸色惨白,眼珠都要爆出,死死盯着我的脸,一脸不可思议。这也难怪,我说话的语气神态定然跟胡亥不同。
我摇了摇头温声道“朕是谁,你不知道?看来爱卿真是糊涂了!朕也不怪你!可是大敌当前,你帮朕理政多时,总要拿出个主意,不能让楚人进了我咸阳城,毁我宗庙,杀我子民,霸人妻女,你到底有何良策退敌?”
赵高的额上涔涔地冒着汗水,他擦拭着汗水,一旁的鹿抬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却又低下头去找寻着青草。
赵高
我接着说道:“看来你毫无办法!朕把天下交给你来看护,如今你却要把这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家眷,全都往死地上带!来人哪!赵高欺瞒主上,隐报军情,知法罔法,目无朝纲,拖出去斩了!”
我身后的武士站在那里,并没有动,我回过头,斜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想城破家亡吗?”他的喉头一紧,手握向了剑柄却还是不动。
我高声喊道:“众位爱卿,可知道楚庄王之故事?庄王好酒贪色,荒废朝政,有臣劝谏,说楚国高地有一大鸟,栖息三年,不飞不鸣,不知何鸟? 楚庄王乃曰:大鸟三年不飞,飞则冲天;三年不鸣,鸣必惊人。而后楚国得成霸业!诸位爱卿,当此时日,大秦危在旦夕,尔等是信这个把天下搞得糜烂而又束手无策的阉人,还是愿意助朕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大殿之上,人头攒动,众人望向我来,见我昂首挺立,面无惧色。再看赵高,兀自向着我的侍卫挤眉弄眼。这时有人带头跪下,高呼万岁!而后又有人稀稀拉拉地也跪下高喊“皇上万岁”,最后陆陆续续,群臣皆跪,山呼万岁。我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身后的侍卫,一字一句地说道:“过去之事,既往不咎!”
他额头青筋爆出,咬了咬牙,拔出宝剑,走向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