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生命中最后两个月让我彻底看清了她。
我娘家的大家族和我自己的小家,都没有遇到婆媳不和的问题,以至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婆媳关系是天下最难处的关系之一。一直到办公室里总是听到同事吐槽婆媳矛盾,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水火不容或关系不睦的婆媳关系。
每次听到她们热烈吐槽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已去世的婆婆。会庆幸自己没有遇到一个不好相处的婆婆,从未经历过复杂而恼人的家庭关系。
婆婆还挺健康的时候,有一天特地打电话叫我去,我去了后她让我陪她去银行,到银行的路上,她才告诉我让我去的原因,她让我去设银行密码!我当时挺奇怪的,说你自己设一个就行了啊!她说,人年纪大了,万一啥时糊涂了,自己记不住,所以让我去设个密码。我把女儿的生日设为密码,这样婆婆也能记得很清楚。
她准备去做胆结石手术,又打电话让我去,这次去她搜罗出她的存折存单,装在小包里交给我,说她要动手术了,怕万一有个啥,让我先保管好!我大吃一惊,说,不过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问题的!她摇摇头,又是那个说法,人年龄大了,动手术万一有啥问题呢!
婆婆的胆结石手术挺顺利,可是回到家半个月后,全身发黄,一去检查,竟然是癌症!又动了一次手术,一个原本走路风风火火,健健康康的人,经历两次手术后,彻底不行了。但是每次去医院看她,她都着急着催促我们走,生怕影响了我们的工作。她的病发展很快,一个多月就去世了!一点没有给家人带来麻烦。
婆婆去世后,我和嫂子收拾她的衣物,看着她压箱子的那些衣服,好一点的基本上都是新的。嫂子哭着说,活着的时候那么节约,一天到晚省省省,全是新的,她自己都没舍得穿,送什么人啊,全部烧给她!我们收拾了半天,各自默默地淌了半天眼泪。
婆婆去世后,回想起她来,很多场景总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一个电饭锅里会煮出几种不同硬度的饭,只是因为老大喜欢吃硬的,老二喜欢软的,老三喜欢不软不硬的。每次舀饭她都会叮嘱,哪里是硬的,哪是软的!我曾经觉得她特别啰嗦。
我坐月子的时候,她挺希望去她那里,可是我觉得自个妈妈家我更自由随意,就去我妈妈家里坐月子。她每天来,看看孩子,洗洗尿布衣服。给我弄了一大罐油醪糟,猪油芝麻核桃花生米和米酒一起做的油醪糟。那个时候看着黑乎乎的,还不想吃。她去世后,我才知道,那样营养丰富又香气扑鼻的油醪糟我想吃也没得吃了。
婆婆最后的两个月,让我真正看清了她的一生,她的一生,都是为了孩子,省吃俭用,勤劳朴实,像蜡烛,一生都为了孩子燃烧,直至燃尽自己的生命。当年她70多岁,面对生死特别理性,考虑周全,冷静得让人叹服。
有时候,挺怀念她做的烧白,油醪糟,和那独有的口味不同的一锅米饭。